第102章装肥羊
许向前瞅着石缝那儿,眉头拧成了疙瘩。不对味儿。按那帮悍匪的德行,这会儿早该枪子横飞,吼骂震天了。可现在,那俩铁家伙就跟凭空没了似的。
他脑子里过电般盘算着各种可能,指头无意识地搓着冰凉的枪管。哪个环节出岔子了?
念头一下子拽回了几个钟头前,这出戏刚开锣的时候。
天擦黑那会儿,许向前带着王山和巴图,仨人跟夜猫子似的贴着山影子摸。身上包袱沉,每一步都踩得极轻。
“巴图,鹰嘴崖下头那石缝,还记着不?”许向前声儿压得低,气却稳。
巴图没言声,只抬下巴往远处一处陡壁扬了扬。
“妥。”许向前拍了拍胸前最鼓囊的那个包袱,“最金贵的药和烈酒,藏那儿。油布裹严实,拿石头塞口子,做得跟天生似的。”
又扭头对王山:“山子,跟我走。河滩上那几块空心石头,早先做过记号。细盐分三包,塞进去推回原处。记着,别留脚踪。”
王山喉结滚了滚,重重一点头。他晓得这些东西的金贵,在这法外之地,一撮盐、几片药,比人命值钱。
三人分头行动,手脚麻利。许向前亲手把药包塞进石缝深处,拿块长满青苔的石头巧巧堵上,打眼一瞧,跟山壁严丝合缝。
忙活完,手里就剩几张品相一般的狼皮和些不值钱的山货。
回到暂歇的地儿,许向前看着有点怵的王山和脸沉如水的巴图,把计划摊开了。
“咱手里的货太烫,直接找伊万或者那帮土匪,都是跟老虎讨皮。”
许向前拿树枝在地上划拉,“伊万滑头,土匪狠。想全须全尾地出货,得把水搅浑。”
“所以,我得当那根搅屎棍。”他咧咧嘴,眼里却没半点笑模样,“得扮成个刚进谷、不懂规矩、还满世界显摆自己有料的肥羊。”
王山愣了:“哥,这不把脸送上去给人扇吗?”
“对,就得让他们来扇。”许向前拿树枝重重一点代表他们的位置,“但扇哪儿,啥时候扇,得咱说了算。”
约莫一个钟头后,交易谷最乱哄的时候。
许向前换了身行头,穿得像个乍富的土老帽,拎两张最次的狼皮,大摇大摆晃进去,王山跟在后头,扮个没经过事、一脸怂相的跟班。
“哎!大哥!你这鹿茸咋卖的?”许向前扯嗓子喊,生怕半拉场子听不见,“便宜点!跟你透个底,我后头还有大把硬货呢!正愁找不着识货的大主顾!”
他那副张扬又带点傻气的样,立刻招来不少目光,有好奇的,有鄙夷的,但更多的是狼见肉的贪婪。
一个摊主斜他一眼,呸了口唾沫:“有货就亮出来,干嚎顶屁用?”
“那能随便亮吗?”许向前把胸脯拍得山响,“那可是老毛子那边的宝贝,救命的药,烧嗓子的酒!得找最靠谱、开价最仁义的买家!这谷里,谁说了算啊?”
这话一出,空气霎时静了一瞬。
角落里头,一个正擦匕首的精瘦汉子手停了。他是黄胡子撒出来的眼线,专探谷里的风吹草动。本来对这咋呼小子不屑一顾,但“救命的药”和“烧嗓子的酒”这几个字,跟针似的扎进他耳朵。
这不正是老大他们最缺的货吗?
眼线眼神锐起来,不着痕迹地打量许向前。见这小子还在跟人吹牛,唾沫星子乱飞,后头那个“弟弟”一个劲扯他袖子,满脸“哥咱快走吧我瘆得慌”。
太像了。
太像那号走了狗屎运、发了横财却不知死字咋写的愣头青。
眼线甚至能编出这“兄弟”俩的来历——准是走了啥偏门弄到批货,就敢往这龙潭虎穴里钻,想发财想疯了。
简直是白送的功劳!
他悄摸起身,混进人堆,远远吊着许向前和王山。看他们问了一圈,啥也没出手,最后耷拉着脑袋往谷外偏僻处走。
一切都在照“肥羊”的戏码走。
眼线没再跟,扭身抄近道奔土匪营地去了。
……
“老大!来了俩雏儿!”眼线冲进头目帐篷,兴奋道,“就俩人,看着没二两劲,手里几张破皮子,但嘴上没把门的,说藏了大批好货,烈酒和西药!”
“老毛子的烈酒西药?”声音哑得像砂纸蹭木头,“就那俩生瓜蛋子?”
“老大,千真万确!”眼线躬着身,一脸邀功相,“领头的那个,咋咋呼呼,生怕别人不知道他趁货。那个兄弟,怂包蛋一个,脸都吓白了。我亲耳听那小子吹,说是救命的药,烧穿喉咙的酒!”
黄胡子没吭声,指关节一下下敲着身下的木箱子。他在林子里混了十几年,靠的就是“稳”字。送上门的肉,保不齐是带钩的。
但他真缺这批货。天快冷了,山里潮气重,兄弟们缺烈酒驱寒,更缺治枪伤感染的西药。那玩意儿,比金子还金贵。
“三炮!”黄胡子突然吼一嗓子。
帐帘一掀,个壮得像黑瞎子的汉子钻进来。脸上那道疤从眉骨拉到嘴角,衬得他满脸凶相。这是黄胡子的心腹,二当家三炮,人狠话少,枪准手黑。
“老大。”三炮声儿低沉,像从胸腔里碾出来的。
“带上老四、老五他们,五个好手。”黄胡子盯着三炮,“去,缀上那俩雏儿。别在谷里动手,等他们进了林子,找没人的地界,给我生擒回来。”
他顿了顿,语气加重:“记死,要活的。我得知道那批大货藏在哪儿。”
三炮咧咧嘴,满口黄牙,刀疤随着肌肉扭动,越发狰狞。他啥也没问,只重重点头,转身就抄起挂在帐口的半自动步枪。
在他看来,这活儿手拿把掐。
……
另一边,许向前和王山已走出交易谷范围。
一离了人眼,王山那副担忧害怕的脸瞬间松下来,长出口气,感觉后背冷汗都溻透了褂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