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平定侯 他们都是主角
万物开始枯黄的时候,庭外的木芙蓉还傲霜凌放,纤细妖娆,难怪又叫拒霜花,又过了几日,战容肃拎着一壶深橙色的茶油去找万宝妆。
战荣景和涂月跟在后面笑嘻嘻地打招呼:“万姐姐,我们来玩啦~”
战容肃将茶油递给她:“这个茶油已经吃了月余,的确很香,过段时日便会慢慢推广开来。”
万宝妆看着这颜色澄清的茶籽油,哦了一声:“原来这段时间是去试验了一番啊。”
“不过你们能将油提炼到这种程度,真的是很了不起。”
战容肃笑了笑:“也是那些匠人厉害。”顿了顿,他又解释道,“茶籽油毕竟从未出现过,在推广百姓前,需要有人试验一番,有些需要减刑或是立功的人,他们会主动试吃这种茶油。”
听见青年的解释,万宝妆笑了笑:“我明白,不会胡思乱想的,这样很好。”
不过呢,万宝妆话锋一转,调笑着看向青年:“原来稍有作为就能封侯拜相啊,平定侯~”
青年握拳咳嗽了两声,眼神飘忽地往天边看去。跟在后面的战荣景和涂月两人懒散地站在一旁,看着侯爷的笑话,偷偷地笑出声。
万宝妆抱着一坛茶油:“今天吃芋荷鸭吧。”
因着芋艿喜温暖湿润的地方,所以这边芋艿产量较少,便少有人吃芋头,喜吃芋荷梗的便更少了,将芋荷梗外面的一层薄膜撕掉,便可入菜,清脆可口。
嫩绿清脆的芋荷,辣椒提味,新鲜的鸭子,几种食材相融合,口感丰富,最妙的是加入一点茶油,色浓却不味重,是一种岁月沉淀,多种食材混合在一起的厚实味道。
当然,这也许是万宝妆的家乡滤镜,她是极其喜欢这道家乡菜的。
涂月在厨房里帮新雨处理鸭子,清泉和小景在一旁洗着葱花和姜蒜。
而万宝妆看着青年卷起衣袖站在院子里仔细撕去芋荷梗外面的薄膜,又调笑道:“哦~平定侯过来也是要亲自处理芋荷的啊。”
青年笑了笑,看着那位女郎坐在一侧调笑自己,解释道:“其实从我外祖父这一代,我们便一直镇守边疆,守护百姓。”
“父亲袭爵后,又因百战百胜,收回草原,被封为‘镇武侯’。”
万宝妆有些惊讶:“一门双侯啊。”
“嗯。”青年垂眸应了一声,接着说道,“八年前,我被封为‘平定侯’,同年,圣上迎娶我的表姑母做继后。”
“继后?”
“是,圣上原配已病逝多年,后宫中宫空缺,而恰巧表姑父战死沙场,为了他们一门的荣耀,也是为了鼓励寡妇再嫁,还有多方考虑之下,圣上迎娶我的表姑母做继后。”
万宝妆惊叹道:“真是危险的满门荣耀的,若是还诞下嫡子就更危险了。”
战容肃像是对那位女郎大胆发言有些无奈地笑了笑:“两年后,嫡次子诞生。”
“嫡次子?”万宝妆微皱眉尖,“难道还有一位嫡长子吗?”
战容肃颔首应道:“先皇后留下一名长子,而表姑母诞下的自然是嫡次子。”
“两年前,嫡次子五岁,正式入太庙进学,并挑选伴读,所以小景才跟着我来此躲避一番。”
万宝妆咂舌:“嫡长子,嫡次子,还不同生母,这几个词就是腥风血雨啊。”
“这在网文小说里面,是需要写几百万字的阴谋阳谋呢。”
战容肃有些疑惑:“网文小说?”
“就是话本。”万宝妆笑了笑,“几百万字可能都写不下那些疯狂杀戮的凶险气氛,还有那步步为营的恐怖气息。”
战容肃只觉得她的脑子里都是些神奇的东西,每每都能将那些荣华富贵拐到一个微妙的角度。
万宝妆有些好奇:“所以你才困居于此吗?”
战容肃敛神思索了一番,否认道:“我并不是困居,我是主动选择了这样的生活,并甘之如饴。”
“一门双侯,嫡子外亲,满门荣耀,太过了。”战容肃看着外面的云卷云舒,“我退居于此,小景同样退出权力中心,就让这一门慢慢没落下去就好了。”
“过这样安心的平凡日子,不用再担心头顶的刀何时落下。”
万宝妆抿着嘴角:“会怨恨圣上吗?”
战容肃放下手上的芋荷,同她一块坐下来,认真说道:“不会。”
“圣上其实很辛苦,他一路走来十分艰难。”
“先帝重文轻武,遭遇倭寇侵犯时一步退,壮大了对方的野心,导致步步退,只能退。”
“八分风雨,形势骤然变幻,朝堂上下动荡不安,先帝又一次割据城池后一病不起,圣上是临危受命,被时局赶着上去的。”
“圣上登基后,主战,不能退,必须战。才有了我们这些武将的发挥。”
“可是水域中将士水性不足,船只落后,能人极少,不仅如此,冬日里,西北方游牧民族反目。贪官当道,军饷不足,南方水患,北方干旱,天灾人祸,风飚道阻,内忧外患汇聚一起,好几次听闻圣上劳累过度,快要撑不下去了。”
“陛下又撑了起来,免税收,开恩科,设武举,除奸臣,三请贤士,不拘一格重用人才,寻能人巧匠,以工代税,以劳换粮......杀戮果断,雷霆手腕。”
“但是先帝实在是将这场战争拖到了一个很不利的局面,时间太长了,我们只能以战养战,边练边战。”
“抢夺对方的船只和武器研究,扒出对方的粮草,占据对方的取暖工具和医药,红薯和玉米便是那个时候找到的,这两样东西救了不少人,缓解了极大的粮草压力。”
“后来父亲一举端了北部游牧民族的老巢,打到了极北端,将里面的珠宝和财物带回来,更多的是战马带回来,才缓解了国库空虚和边疆战马不足的难题。”
万宝妆心中震荡,耳边似乎响起嘶吼怒号的声音,只觉得自己年少时学习的历史书,在她面前慢慢铺开来,分明是一步一个血印,鲜血淋漓地流淌着,用血肉铸造的历史书,从漫长岁月里沉淀为白纸黑字。
她一共听到过三次他说过去的战争,第一次是红衣,那时只觉得将士难为,为他们难过;第二次是在院子里轻描淡写说着过去的故事,她只觉得有些心疼朋友的过去,感及自身困在过去的自己,只有感同身受的死亡分离的悲痛。
可这一次看着青年,她竟觉得心脏密密麻麻被攥紧,每一次跳动都要挣脱出藤蔓般的痛苦。
战容肃想起自己年少时,见过的那位太子殿下,温润可靠,时常走入京城街道和普通百姓聊天聊民事民生,那时候谁也不知道年轻的太子殿下会临危受命,撑起一个风雨飘摇的国家,而打马街头的少年,也奔赴边疆,几经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