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贺攸宁脚步一顿,颔首回礼,向下行了两步,不知为何转变心意,转身上楼往那雅间走去。
一步一步慢慢靠近,贺攸宁听见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越来越强烈,仿佛下一秒就要跳出胸膛。
她也不知自己是怀着什么样的想法转身上楼,待走至那男子面前,还未回过神来。只直直看向那人,他的眼神好似只是在看一素未谋面的陌生人。
见她只呆呆站着不说话,那男子开口道:“在下有什么能帮到小公子的吗?”
声音清润,贺攸宁却一怔,心下否定到,不是这个声音。
这声音瞬间将她从梦境拉回现实,面对男人的问话,一改之前魂不守舍的模样,抿着嘴微微一笑道:“小生前来是想向公子道谢,感谢公子贴心,为我二人准备衣物。”
那人并不在意,只“无妨,是我的人不懂事,此为赔礼又何必道谢。在下新得了此茶,小公子若是不嫌弃,可坐下同在下共品。”说罢,抬起酒杯晃了一晃。
贺攸宁心下讶异,一时间将心中的话说出口:“公子竟用酒杯品茶?”
听出她话语中的不可思议,对面之人似是被逗笑,仰首大笑两声,面具下的双眼也露出无法遮掩的笑意,反问她道:“何以见得这是酒杯?”
贺攸宁被他的话弄得摸不着头脑,再三打量一番,这样式分明就是酒杯,可细细一看,好似与寻常酒杯不太一样。
胎体细白,施透明釉,是贺攸宁从未见过的瓷杯。能用上这样的上等瓷器,可见此人背后的商帮实力之强大。
“在下从未见过这样的瓷杯,青红相配,实在是世间稀有,是在下孤陋寡闻。”
不料眼前之人扑哧一声笑得更大声,还不知自己被戏弄的贺攸宁深觉莫名,不解地看向他。
那人将瓷杯放下,转头唤仆人拿来新的茶具,问道:“还不知该如何称呼小公子?”
“免贵姓梁,敢问公子如何称呼?”
男子站起身,走到窗边,向她招了招手,贺攸宁见状缓步走到他身边。似乎是离得有些远,怕她看不到,那男子便伸手拉住贺攸宁的手臂,示意她再往前走两步。
于是两人便挤在小小的窗前向外看,贺攸宁身为女子,身形本就比一般男子瘦小,又因着年岁还不大,站在此人身边更显娇小。
两人的距离有些近,贺攸宁有些不自在,身边之人却像是没察觉到一般,指了指远处的车马。
“你看那。”贺攸宁抬眼望去,那些车马似乎都为此商帮所有,马车前统一挂着小旗,上书赵字。
“在下赵归。”
“赵兄……”。贺攸宁一转头便撞上赵归的胸膛,一瞬间似乎闻到熟悉的气味,顿时愣在原地。
是木质香薰的气味,这很常见,可贺攸宁曾闻过最特别的香味,夹杂着属于他自己身上的气味,是其他人身上都没有的,如今时隔多年却在一个陌生人身上闻到了。
可他姓赵,叫赵归,并不是贺攸宁所想的那个人。
贺攸宁抬眼看他,赵归比她高大许多,站在逆光处,只能依稀可见他似乎低着头也在看她。
看着他脸上的面具,贺攸宁心中
“赵兄为何会戴着面具?”
“见你唤我一声兄台,我也不和贤弟隐瞒,我一出生脸上便带了块黑色胎记,实在是奇丑无比。身为生意人,出门在外若是以那等模样见人,怕是客人都要吓跑。”
“是以家父想了办法,以面具遮掩,这一戴便是多年,如今已成为我的一部分,无法割舍了。”
赵归说起此事来并未有不快,反而语气轻松,不以为意。
贺攸宁喜欢他的这份爽朗,心中却默默比对着,他与那人性格虽有相似之处,可声音却截然不同,细看下来,连眼睛都不一样。
大约只是错觉,如此一想,贺攸宁虽心有失落却也将这份猜测抛掷脑后。
时候不早,该要上路了,但鬼使神差地,贺攸宁没有转身离开,而是随赵归一道坐下,拿起茶盏浅浅抿一口,是庐山云雾。
此茶香凛持久、醇厚味甘,是好茶但并不是那人爱喝的。
见她饮茶,赵归不知何时拿出了酒坛,将瓷杯倒满。
贺攸宁见他动作,神色懵懂,这不是用来喝茶的瓷杯么,怎又用来盛酒。
大约是她脸上的疑惑太过明显,赵归这会儿实在没忍住,笑道:“梁弟涉世未深,实在是好骗。”
此话一出,贺攸宁还有什么不懂,合着这人之前都在诓她呢。
大约是怕她生气,赵归又替她沏了杯茶,摆在她面前,解释道:“我这人素来是个浑不吝的,总是改不了爱开玩笑的毛病,今日见梁弟忽然想起在家的弟弟,一时忘了分寸,还请梁弟莫要见怪。”
贺攸宁接过茶,摇了摇头,道了句无事。
赵归给她的感觉总让她想起故人,何况她本就不是喜怒无常之人,如此一件小事,自然不会放在心上。
赵归不再说话,只静静饮酒,贺攸宁也不是活泛之人,一时间屋子里倒也安静。
两个刚认识不久的陌生人,同处一室没有言语,贺攸宁竟也不觉得难受,反而觉得莫名安心,这份安宁让她想起从前的时光。
半晌后,还是赵归打破了屋子里的宁静,开口问道:“我看梁弟行色匆匆,可是要南下。”
贺攸宁顿时警觉,此处离京都并不算太远,赵归是不是个普通商人还未可知,能坐在这里与他交谈已是掉以轻心。
毕竟是萍水相逢,即便她与淡竹二人会些功夫,但赵归人多势众,若是有不轨之意,恐怕是难以招架。
贺攸宁并未回答,只问他:“敢问赵兄是要北上京都还是南下?”
“自然是南下。”赵归回答得痛快,并未有半分迟疑。
贺攸宁垂眸盯着杯中的茶叶,睫毛上下飞舞,似在思考赵归此话的可信度。
“先前听说如今南边乱得很,赵兄竟还要南下么?”贺攸宁看向赵归,面具将他整张脸遮住,看不见脸上是何表情。
贺攸宁的试探十分明显,没有半分要遮掩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