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侠之大者

苏长乐：“今日我便帮姑母算一下，若姑母这个月需要三百匹青花锦。

那么宫中的内官大概会收到五百匹，二百匹便被他贪入囊中。

进贡的官员手里会收到七百匹，层层盘剥下去，百姓至少需要上缴一千匹。

青花锦难得，工序复杂，耗费巨大。这些最后都会压在百姓身上。

官员哪里会管百姓死活，只知如果不能按时上贡青花锦的话，姑母就会不高兴，姑母不高兴。姑丈就会不高兴。

姑丈不高兴，便阻挡了自己的升官发财路。

所以百姓只能在重压之下夜以继日地生产，劳作。

这中间又有多少人劳作至死，为了一匹绸缎家破人亡。

姑母对镜欣赏新衣的时候，便是无数百姓流离失所的时候。”

苏后闻言，努力维持自己的端庄，然而骤然收缩的瞳孔暴露了她内心的惊慌，她生活奢侈不错，确实从来不会去想这些衣服是从哪来的。

任娇娇叹口气，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这个世界的真相向来如此。

苏长乐继续开口：“这还只是姑母在一件衣裳上的投入，除了衣裳，还有首饰，脂粉，器具。

除了姑母，还有姑丈，还有苏家，胡家，叶家......

这些贵族亲眷因为姑丈这些年的维护，生活奢侈成风，光是避暑的宫殿，便修的到处都是。

大夏就是在这一件件衣服，一间间宫殿里烂掉的。

姑母今日心疼北辰和忆安，他们今日之罪，便是姑丈和姑母这些年身居高位却不谋其政的反噬。”

苏长乐的每句话都掷地有声，说完之后，凤仪宫里陷入了沉默，渗人的寂静。

也不知沉默了多久，苏后才开口。

苏后：“可是事已至此，本宫又该怎么办？难道要送我的北辰，送我的忆安，去弥补我这些年的过错吗？”

任娇娇适时开口：“儿臣明白母后舍不得殿下。

其实大夏如今虽不比从前强盛，但是底子还在，大虞心里也是忌惮我们的，否则为何会提出和亲？

如果姑母去劝劝陛下，咱们洗心革面，励精图治，剜去这些脓疮。

我相信用不了多少年时间，还能重回当年的盛世，到那时，虞国也不敢在咱们头上欺凌。”

苏后：“真的吗？真的可以吗？那就不用和亲了是吗？”

任娇娇看着苏后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的神情，点头道：“亡羊补牢，犹未晚矣。”

苏后：“好，好，本宫这就去找陛下，以后什么青花锦、软烟罗，本宫都不要了。

本宫粗布麻衣，只要我的北辰和忆安好好的。”

说着，苏后也顾不上任娇娇和苏长乐，起身径直去尚书房找夏帝了。

看着离开的苏后，任娇娇看向苏长乐，随即开口。

任娇娇：“我没想到苏小姐会把这些话直接说给母后。”

苏长乐：“不说能怎么办呢？现在正是她难过的时候，也只有现在开口，她才能听进去。

之前虞国没来的时候，这些话只怕我还没张嘴，就被训回去了。”

任娇娇：“那苏小姐觉得，这次母后和父皇真的会洗心革面吗？

毕竟治国不是光节俭就可以的，父皇真的能一夜之间学会怎么当一个好皇帝吗？”

苏长乐：“我也不知道，但是试一试，总比不试的好。”

一一

出了凤仪宫，苏长乐长出了一口气，像是疏散了心中的郁结一般。

她笑吟吟地和任娇娇开口：“侧妃逛过御花园吗？今日有空，不如去走走吧。”

任娇娇：“说起来，我确实没怎么在宫里逛过，今日有苏小姐在，自然不能辜负美景。”

两人走了一会，前面的水塘里种了一大片荷花，已经初露生机。

苏长乐：“小时候我在宫里乱跑，一次经过这莲花池的时候，忽然有只鲤鱼从水上跃出，我被吓得跌倒在地。

从那以后，每次经过这个莲池，北辰都会走在靠近水的一侧，护着我。”

任娇娇：“太子殿下细心，这也像是他会做的。”

苏长乐：“于北辰而言，我不过是舅舅家的表妹，他都会如此照顾。可是忆安却是他实实在在、血浓于水的亲妹妹。

北辰自小便是这样，极其看重家人，若是没有你，想必他会毫不犹豫地娶了那位公主，换得忆安的周全和大夏的安定。”

任娇娇望向这片莲池。

任娇娇：“苏小姐是在劝我吗？”

苏长乐：“大概是吧，我看得出侧妃其实很有几分傲气，若是让你和旁人分享北辰，你大概不会点头，但我还是想说这话。”

苏长乐说完，任娇娇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又感觉怎么回答好像都不太对，索性岔开了话题：“其实我一直都想问，为什么苏小姐小小年纪如此成熟？”

苏长乐看向任娇娇：“成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