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前传 第38章 年前之夜
回到荷风苑,小山双目红肿,强忍委屈带喜悦叫了一声“格格!”眼睛又汪上一层水。吓得玉容心头一紧,忙握着她的手问怎么了。小山腼腆一笑,还没说话,雪儿已经叽叽咯咯笑开了:“格格您不知道呢,昨日小山姐姐听说您落水了,当即吓得脸色苍白,身子发软,一晚上都没睡,嘀嘀咕咕也不知在念叨什么,劝也劝不住。”
玉容心中一暖,握着小山的手,柔声笑道:“我这不是好好的嘛,你啊,瞎操心!”
“格格!”小山嘟着嘴道:“你总是这样不爱惜自己!您忘记了,三年前大冬天您在结了冰的湖面上玩,结果掉到了冰窟窿里,好容易救上来。大夫千叮万嘱以后不能受寒的,你偏偏又――”
玉容一笑,心想看来以前我这个身子也不算老实嘛!她趴着小山的肩膀,笑道:“是是是,我以后不敢了!你满意了吧?哎,对了,云儿雪儿,怎么我落水了光小山心疼我,你俩就没反应么?”
云儿雪儿齐声笑道:“哪有!我们听爷说您没事了才又放了心的。”
玉容笑笑:“那还差不多!”
云儿忽然捧过来一套叠得整整齐齐的桃红绣花云锦贡缎旗装,笑道:“格格,这是明日穿的衣裳,昨儿嫡福晋命人送过来的,您先试试合不合身吧。”
玉容只瞟了一眼,皱皱眉道:“算了,按照尺寸做的,错不了!”一想到作为不入流的小老婆陪着四阿哥、嫡福晋进宫,潜意识里好不自在,闷了一口气在胸口。看小山、云儿她们一副替自己欢喜的模样,低落的心情又加了几许悲哀。自嘲的笑笑,自己真是不知足啊,在她们眼里,这已经是破格的“恩宠”了吧。
云儿一愣,眼中闪过一丝不解,低声应了一句“是”,福了一福自去放好。
玉容坐了一会,见天色尚早,想着四阿哥被戴泽、乌思道请去不知商议什么去了,不理小山苦劝,披了白狐大氅,带着斗篷准备去犬苑看看那几只小狗。
犬苑里养了四只狗,两只金黄,两只纯白,都是那种很讨喜、很乖巧、很娇俏可爱呜呜叫的小京巴。想当初第一次跟随四阿哥过来时,她笑得很夸张:那么冰山一样严肃冷酷的男人就算喜欢狗也应该喜欢那种目露凶光、健壮矫捷、吐着大红舌头见人就狂吠的狼狗吧,怎么偏偏喜欢这么娇滴滴的小京巴呢?她忍不住问,四阿哥只是瞅了她一眼,并不言语,后来她也忘了追问了。
推门进去,不由一愣,只见四阿哥背着手,定定的站着,专注而失神的瞧着那几只撒着欢的小狗嬉闹,脸上是难得一见的温柔平和。
玉容当即怔住,一时竟不忍扰了他这份难见的心绪,呆呆的站在那,满腹狐疑。
“唉……”一声低低的、幽幽的,含着无限悲凉无奈的叹息声飘至耳际,却如巨石投湖般在她心底溅起层层激荡的涟漪。她胸中“嗡”的一震,几不敢信,如他般坚强挺傲、刚直不屈也会有如此悲酸的叹息吗?若不是此刻风景雪停、万籁俱静,若不是周遭除了他再无第二人,她无论如何也不肯相信那一句叹息竟会出自他口。
就这么怔怔的,瞧着他此刻毫无防备与伪装的脸,万千思绪在心头沉浮,究竟是什么,才能让他如此失魂落魄毫不保留的撑开自己的心扉。
四阿哥猛一抬头,眼眸中清冷似剑两道目光对入她的眼中,玉容身子一抖,若无其事上前笑道:“爷什么时候来的。”话一出口自己也觉好笑:这话该他问自己才对!
四阿哥收起了刚才的神色,拥她入怀:“你就是这么喜欢乱跑,一刻也不叫人放心。”
“我以为爷要跟戴先生他们议事很久,就想过来看看这几只小狗有没有冻着嘛!”
“哼,除非犬苑的奴才们不要命了就敢让它们冻着!”
玉容四下一看,木地板擦得乌油程亮,屋里烧着暖炉,暖炉旁边放着两个大大的摇篮一般的狗窝,里面垫着厚厚的棉垫子,沿墙屋角摆了几盆一米多高的绿植,地上是玉容先前闲了给小狗们做的一些玩具,此刻它们正呜呜叫着抢着一个棉布缝制的布老虎,玩得不亦乐乎。院子里积雪早打扫的干干净净,还铺上了整齐方正的稻草席子,以便它们出去玩不会冰着身子。玉容抿嘴低低笑道:“爷对它们真细心啊,我都要喝醋了!”
“胡说!”四阿哥瞪她一眼,与她一道坐在靠墙的长榻上。他忽然将头枕在她的怀里舒服的躺了下去,用手微微挡着眼,闭目养神。
玉容动了动,道:“爷,小心着凉,咱们回去吧!”
“别动,爷就这么躺一会!”四阿哥低低说着,声音绵柔而轻,“你知道吗,”他仿佛呓语般,沉醉在自己的思绪中:“皇额娘,最喜欢狗。我以前总喜欢这样躺在她的怀中,她的怀里很温暖、很安全,她总是很慈爱的抱着我、抚摸着我的头,很开心的笑着看小狗们嬉闹。我很久很久没有那样的感觉了!为什么,容儿,为什么皇额娘会离开我呢?她来不及等我长大就这么去了!”
玉容眼眶一红,心揪痛得一塌糊涂。眨眨眼,咬了咬嘴唇,温柔的将他搂在怀中,轻轻抚摸着他的头发、冰凉的额头。四阿哥身子一颤,往她怀里贴了贴,他温热的呼吸透过重重衣衫触着她的肌肤,火一般炙热。她终于是懂了,他为什么会喜欢这样的狗,不是为他自己,是为了他最依恋、最崇敬的皇额娘。
一滴泪滴落在他的额前,他吃惊的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她婆娑的泪眼。“容儿,你怎么了?”他吃惊的坐起,双手扳着她的肩。玉容索性“哇”的放声大哭,扑在他肩上抽泣不已。“我,我也想,想额娘,还有弟弟!”说了出来,触动心底最柔软的死穴,哭得更加不可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