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62章 扬州重逢
七月的扬州,晴空万里,骄阳似火,白晃晃的阳光由光磨如镜的大青石反射上来,晃花了人的眼,中午时分更是一丝风也没有,空气沉闷闷的,垂头丧气,仿佛整个世界都已静止不动。
胤G端坐在办公房中,丝毫不受外间天气的影响,双目炯炯,一丝不苟的翻阅着手头的文件。一个多月了,许多事情已经理出了头绪,要不了多久便可完结。这主要缘于他整顿户部的手段太过雷霆,有了先例,再办这一拨,自然阻力小得多――因为没有谁敢当面跟他叫板。耍心眼试图蒙混过关的倒是不少,可又有几人能瞒得过他?
看了一个多时辰,颇有些昏昏欲睡,他放下手中公文,闭了眼养神,以拇指按住太阳穴轻轻搓揉,不知不觉便想起常常替他按摩的小女人来,唇边勾起一抹微笑:不知她在做什么!
门外一叠声脚步由远及近,胤G睁开了眼,整整衣衫坐直,淡淡说了声“进来”,便见戴泽捧着封信口称“四爷”将信呈上。胤G不接,只拿充满疑问的眼睛瞟着戴泽。戴泽忙道:“四爷,据门房说这封信是个花子送来的,只说了句‘故人来访’便走了。”
“故人?”胤G瞬间将扬州一带的故人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也想不到会是谁,便接过了信,拆开一看,愣了愣,唇边的线条渐变柔和,眉头却皱着,轻斥“胡闹!”抬眼见着戴泽充满疑惑的眼光,神色一正,淡淡吩咐:“备马,去二十四桥。”
“现在吗?”戴泽愣住了,下意识瞟了一眼外边晃亮发白的地面和万里无云的晴空。
“对,现在!”
“!”
当胤G带着戴泽来到二十四桥时,放眼四顾,四下里鸦雀无闻,烟水茫茫,唯见波光跳跃,柳枝垂绦。正失望之际,忽闻哗哗水响,波纹四荡,一叶柳叶小舟从桥洞里缓缓撑出,船上俏生生站着一人,月白罗纱长衫,同色瓜皮小帽,眼波流转,肤如凝脂,咯咯笑着向他招手,不是玉容又是谁?
胤G无奈莞尔,忙策马奔下桥去,趁着小船靠岸一跃而上,扳着她的双肩,又欣喜又抱怨道:“你怎么来了?胆子倒是不小,还敢跟爷装神弄鬼!”
玉容嘻嘻笑道:“在京城里无聊死了,又想你了嘛,所以就来了!怎么样,惊喜吗?”
胤G一笑,拉着她上岸,道:“也亏你这么多心思,既然来了不直接去见爷还闹这么一出!你该不会一个人上路的?”他的声音徒然一高,声色转厉,灼灼盯着她,面色阴沉了下来。
玉容下意识脑袋一低,嚅噎道:“也不算一个人了,我,我是跟着一队商船下来的,一路上顺风顺水,安全的很。”
“这么说你这一路上是混在一大群男人中间了?还是浑身充满铜臭味的商人!”胤G的恼怒了,捏着她的手也不知不觉加了劲。
玉容听了这话极是刺耳,使劲甩脱了他的手,揉着雪白手腕上一圈殷红的痕迹,冷笑道:“爷就这么瞧不起商人吗?奴婢倒是觉得一个国家经济兴不兴旺、富不富强,就要看商业发不发达了。商人货通南北、汇通天下,令全国各地互通有无、各取所需、互利互惠,是不可缺少的一个存在群体。若是没有商人,难道想喝茶自己种茶树、要穿衣自己种棉花、读书人自造文房四宝吗?商人怎么了,不够聪明的人还不配做商人呢,又不是种地,有死力气就行了……”
“住口!越说越不像话!”胤G气得胸口发闷。为富不仁、狡诈阴险的奸商他见得多了,这些人勾结朝中大臣,聚敛财富、肆无忌惮,视律法如无物,此次扬州之行他也与这些人斗了个不亦乐乎,自然而然对行商之人打心底排斥厌恶,此刻听了玉容的话,哪能不气?他却不知,玉容的灵魂便是他口中的“奸商”,而且还是“超级大奸商”,听了他的话,当然觉得不自在。
玉容满不在乎的闭了嘴,眉目神态之间是毫无遮掩的不服气、不认同,仿佛在告诉胤G:你是爷,你不许说我便不说,但是我心里还是那么想的!你管不着!
胤G哪能看不出来,愈加气恼,一把拧着她的胳膊,咬牙切齿恨道:“行啊你,这一路上又长本事了!你搭的是哪条商船?爷倒要会一会是什么人,几天的功夫就把你洗脑了!”
玉容挣脱不得,气得大叫:“喂,爷,你放开我!咱们两个男人这么拉拉扯扯叫人看见了成何体统?这些话不过是我的小见识罢了,不是什么人说的,爷不信我也没法子!早知道辛辛苦苦赶过来相见,一见面就挨训,还不如不来了呢!大太阳底下您也不顾及顾及人家,光知道训人!”
胤G忙松开了她的手,四下里望了望,松了口气。见她语含委屈,面上风尘仆仆,鬓角微乱,银白的衣衫上也沾着丝丝缕缕的灰尘印痕,显而易见是才刚刚到此地就急着和自己相见。他心一软,捏着她柔软如玉的柔荑,叹道:“罢了,为着那些不相干的吵架实在不值!咱们回去吧。”
玉容忙着甩开他的手,不理他不悦的目光轻笑道:“爷你又忘了吗,注意身份!”
胤G脸上讪讪,尴尬苦笑,不觉望了一眼戴泽所在的方向,见他立在远处,悠闲的望着湖上风景,浑不在意,脸上稍缓。清了清嗓子,唤过戴泽雇了辆车,带着玉容往行在地去。
两人在扬州又呆了七八日,一切事宜处理完毕,正准备走京杭大运河回京,谁想又接到康熙折子,令他顺道往山东走一遭,视察吏况。于是,胤G便带着戴泽、李忠、扮成小厮的玉容及一干侍卫转道山东,一路巡察一路回京。
这一日来至临沂,骄阳依旧似火,就连道旁的树叶也亮得仿佛抹上了一层蜡,死沉沉的一动不动,空气仿佛也凝固了,低滞沉闷,没有一丝风。行在路上,不刻便汗流浃背,喉咙冒烟,喝多少水也没用,让人的心里平添了几分焦灼不耐。
好容易进了镇中,一行人找了间闹市中的客栈投宿。因时微服私访,胤G一路上并不声张,只往闹市中茶楼酒肆去,不消什么功夫便可打听到地方官行事口碑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