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5章破
多言嘴唇翕动,半晌才低叹了一声:"终究是……瞒不过。"她轻声道:"小姐稍候。"
多言未曾走太久,她不过是去草庐边取了一封信。她将信递到罗衣手里,泛黄的信笺看着轻如鸿毛,然而落在她手里,却像是千斤坠,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这是夫人的绝笔。"多言说道:"小姐,看看吧。"
罗衣抖如筛糠。
曾几何时,也有那么一封信,信上言之焀焀地指明了她将来的归宿,那是她以为的,她娘希望的样子,嫁给楚战,随他天涯海角,荣辱沉浮。
然而这另一封信,这另一封泛黄的信笺又算什么?
罗衣死死地盯着自己手里的信,终究还是伸手撕开火漆黏住的信口,手微微抖着,将信从中舀了出来,不禁屏住了呼吸,揭开信纸,一个字一个字艰难地读着。
她读得很艰难,每一个字都那么简单,每一个字她都认识,可是落在她眼里的这一片熟悉而又陌生的字迹却让她无法控制浑身的抽搐。她的眼睛死死地钉在信纸上,经过那么多年的时间,信笺早已经泛黄,有烟尘的味道,那一笔一划落在她眼中何其陌生,串联成的一句一句让她心中无法抑制地撕心裂肺。
多言静静地看着她,半晌后轻声道:"小姐,这封信,本该被我毁掉的。"她微微扯了嘴角,笑容萧瑟而哀伤:"我本是为将军做事的人,必然要听从将军的吩咐,军令如山,不可有丝毫撼动。可夫人……我跟了她那么些年,她留在这世上最后的绝笔,我不忍心撕毁。"
多言仰头看天:"我知道,小姐你舀到这封信的时候,就是我的死期。"
罗衣跌坐在地,手里紧攥着信笺,大波大波的心痛感涌向头顶。像是被无数蚂蚁密密麻麻地啃咬着,隔着头盖骨。隔着头皮,隔着万千青丝,她无法将那些捣乱她思维的东西抓出来。
她只能抱着头,不断拉扯着自己的头发,眼中的泪像流不尽的江河一样。奔流不息,豆大的泪珠很快在她的前胸氤氲开来。
多言默默蹲下身,伸手拭干她的泪,擦干了这一刻。下一刻泪水又流了出来。
多言低声叹了口气,静静坐在了她身边,看着那无字的墓碑说道:"小姐不在的时候夫人常跟我说这样的话。若是她死了,碑上不刻字,若要刻,也要让小姐亲自刻。刻得不好没关系,刻得不深也没关系。只要是小姐刻的,便好。"
罗衣从靴筒里掏出匕首,一步一步爬行到崔氏的墓前,无限眷念地抚摸着竖着的碑,哽咽着。轻声问多言:"娘闺名叫什么?"
多言一怔,半晌苦笑道:"崔如烟。飘渺如烟,就与夫人的命运无二。"
罗衣仔仔细细地在碑上刻着字,力气颇大,手不小心滑过刀刃,瞬间迸血她也丝毫不理会,只是专心致志地刻着。
崔如烟之灵位,不孝女,孟罗衣,立。
多言没有阻止她这类似于疯狂的举动,轻声说道:"小姐,应该是孝女才是。"
"我不孝,何以自称孝女。"
罗衣丢开匕首,手心委地,缓缓撑着站了起来,目光在碑上流连。
她就这般站在这儿,浑身几近凉透。
她能听见,身后响起了雷鸣般的战马声。
她只站在这儿不动,眼睛都不知道眨一眼,看着那方墓碑,墓碑上她的血迹已然干涸。
她手上的血却仍旧缓慢地流着,因为她一直用力紧握着拳头,手掌中全是淋漓的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