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第八十三章
从未失去过记忆何谈恢复?所以她的意思是——唐仪明一直绷着的那根弦,突然慢慢变得松弛,她的意思已经明白了,她即便看到了什么画面,也不会轻易选择信王,不对,他应该对夏礼知的理智怀有希望。
“我所知的不多,”唐仪明带着笑意看着夏礼知,抬手帮她虚垫着些后背,怕扯到她那条长长伤口,“且都为信王所说。”
夏礼知异常平静,听到信王也没有多大反应:“什么时候跟你说的,应该很早了,我记得你还特地问过我很久以前认不认识信王。”
唐仪明还是有些纠结,但犹豫片刻之后还是据实相告:“我是偷听了信王和大师的谈话才猜出了一些事,也不知与真相是否有出入。
“你相信前世今生吗?”唐仪明垂眸望进夏礼知的眼底。
夏礼知自嘲一般地笑了笑:“以前自然是不信的,可我一个一千多年后的人都到了这里,如何能不信。”
“信王他在我还是干爹门下一个普通太监时,便一路势如破竹、事事皆成,如今想来那些事都是他已经知道或是经历过的,”唐仪明忆起当时,心里浮现更多的还是自己那时的状态,感受着夏礼知的存在,他无比庆幸当年在避暑回程路上下定决心以命搏未来,“他知道那些事,所以早有对策,在一众皇子之中出类拔萃。”
不需要深思,夏礼知就已经明白他的意思,信王带着前生的记忆重来一世,结合梦里画面中的事,看他这么努力,这一回应该是他离皇位最近的一次。
唐仪明无意识的搂紧了夏礼知继续道:“他忘记不了自己的爱妻,因此求得大师帮他行招魂之仪,之后便将你和信王妃带了回来。”
“你继续说,”夏礼知捏了捏唐仪明的手道,“把你所知道的都告诉我吧。”
“信王在村里时与你见过面,”唐仪明抬头望向虚空,“不过那时候他对你的身份停留在以为你与信王妃是旧识,所以特意派人查了你。”
唐仪明点了点头,将下巴抵在夏礼知头上道:“在城外林子里,他见到了已经清醒的夏家小姐,将人送回夏家不久他紧接着便下了聘礼,求娶夏家小姐。”
“那段时日宫中人都看在眼里,信王与夏家小姐格外恩爱,对她极尽关怀爱护,两人举案齐眉,胜似神仙眷侣。”说他们是神仙眷侣,还不如说他和夏礼知是天作之合,想到与夏礼知成亲多年来的种种,唐仪明居然有些羞赧。
一个疑问已经得到了答案,重来一回大概只有信王一人带着记忆,夏家还是会如上一辈子那样为自己家中的女儿求仙问道,再加上一个秦晟干,或许真的可以把两个人带到这一千多年以前。
夏礼知轻轻笑了一声却不说话,既然是神仙眷侣,缘何信王还如她所看见的画面里那样娶了两门侧妃,既然苦苦求来,何必又走前世的路。
唐仪明收回目光,挪了挪身体与夏礼知面对面道:“夏璃这个名字你应该是临时想的,信王一查很容易便能查到你的真名,或许也是那时候他才对你有了更深的印象。”
被她揶揄,唐仪明也是哭笑不得:“听你之前说过,你对信王莫名觉得熟悉,我认为他对你当有同样的感觉,加之后来见了你的所作所为,他才真正怀疑你和信王妃之间的联系。”
“确实是临时想的,那时我觉得你们这些大人物应该不会特意记着一个村妇的名字,也未作他想,觉着应付过去即可,”夏礼知没忍住揶揄道,“孰料,信王因为夏礼知来查我,刚刚得了赏赐的你在查我,引得齐王等人也到村里来探查过我的身份。”
“所以一得了大师的消息,他便去见了大师,从大师那知道他认错人了,你才是他心心念念求了许久的人。”
夏礼知摇了摇头道:“我觉得我不是,我是对他感觉熟悉,但前世的我绝不是现在的我,你知道吗?我起初想的是不与这个世界里的人有任何的瓜葛,只待找到了方法就回家去,可是世事无常,行至今日,我有了孩子,也有了你,真是满心感慨啊。”
这话让唐仪明彻底放下心来,信王要等她恢复记忆再做选择,现在她已经知道了大致的前因后果却如此冷静和平淡,实在太令他欣喜。 信王确实是人中龙凤,有权有钱,对比他唐仪明更有着一副完整的身体,所以他才如此之自信,觉得夏礼知一定会选择他,可现在夏礼知已经表了态,他或许已经算是输了。
不过,关于那个回家的契机,他要不要现在就告诉她?
犹豫一会儿,唐仪明咽下要说的话,他所珍爱之人刚刚失而复得,要让她又离他而去,他真的做不到,所以就让他再留她一段时日,就多留一些时日。
回家她想了这么久,念了这么多年,他害怕她
会毫不留恋地离开,毕竟她都敢将一切舍下投身于河中,让他如今也不知道还有什么可以留住她,既然如此,还不如先隐下这个消息,求她能予他多一些相伴的时光。
“那你有听说,我和夏礼知之间到底是什么情况吗?”说起来夏礼知最关心的不是前世的一段情,毕竟前世对她而言甚是虚无缥缈,就如同那些画面一样,一生如一梦,一梦若一生,根本就不属于现在的她,她比较在乎的还是与“夏礼知”的渊源,“我是不是该去问一问那个大师?”
唐仪明摇了摇头道:“大师已经圆寂了,已无处可问,之前我是偷听,实属失礼之举,自然不敢多听,不过信王,应该会知晓此事。”
夏礼知听出他话里明显的停顿,回握住他的手道:“我现在不想见他,且不说什么前世今生扯不清的乱麻,单就他杀了林七一事,林七的确是因为我而死的,对吗?”
“嗯,当时他应该是看到了你脖颈之间的掐痕,一时间也顾不上多想了。”
“又是一个因我而死的人,哈哈哈……”夏礼知可没有忘记那个被自己在护城河旁,用剑刺刺中的那个外族人,她又害人了。
唐仪明见夏礼知又笑又哭,刹那间心疼得不行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唐仪明我杀人了,”夏礼知一直紧绷着的神经终于断了,扑进唐仪明的怀里哭得抽搐,“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是他先对我动手的……”
唐仪明搂紧她,一手按在她的头上,一手虚抚她的背轻轻地安慰道:“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的错,知知不是你的错,他要伤你,你奋力反击是天经地义之事,不哭了,不哭了。”
“林七罪不至死,他却死了,因为我的牵连,唐仪明,你说我该怎么办啊?啊,我该怎么办啊?”
“宵小之辈死了便死了,”唐仪明不觉得死一个林七值得内疚痛苦,一路走来他手上沾的血太多了,是好是坏无需辨认,他只需服从命令即可,“况且你已经善待了她的妻女,助她脱困,免她生产之苦,还将贴身的侍女都派去时时相护,你已经做得极好了。”
“那不一样,雀儿姐姐和许姐姐予我深恩,我无以为报,但是林七,林七,”夏礼知哽咽道,“我是恨他,恨他不怜女子之苦,将许姐姐之事告知于人,恨他不悯女子之痛,将雀儿姐姐当生育之器,可他因我而死了,从此雀儿姐姐被迫成了受人冷眼的寡妇,她的两个女儿没有了父亲。”
“可他不死,雀儿夫人也未必好过,”唐仪明擦拭着她眼下的泪,只觉得她瘦了太多,心中愧疚更盛,若是他派去保护她的人跟得再紧些、再得力一些她便不会受苦受难了,“男子皆多情薄幸,林七若还活着,且再不能诞下男儿,她的婆婆会给他纳妾娶偏房,届时妾室偏房诞下男儿,母凭子贵,雀儿夫人绝不会如今这般无丈夫规训、无婆母冷遇,自在随心,知知,你是救了她。”
“你不知,不知,当年我假借寡妇之名欲避其烦忧,可是所有人都已然把我当不祥之人,”夏礼知仿佛是将这么多年的委屈都反刍了一遍,“妇人者言,克夫才守的寡,时刻警惕着我行勾引之事;男人者见我孤儿寡母,常有窥探调戏之欲,其油腻恶心程度令人发指,你说换作是雀儿姐姐,知道了是因为我害了她陷入如今之境地,会不会怪我?”
女子立世确实比男子难上十倍不止,但唐仪明从来不知道她经历了这么多,又心疼又气愤,恨不得现在就飞到那村里将长舌妇人捆起来掌掴,将那些企图欺辱她的男子净身绝欲。
但想归想,现在当务之急是让夏礼知停止钻牛角尖,冷静下来用些东西,她身体本就虚弱,再气极易伤身。
“雀儿夫人不会怪你的,满目疮痍的完整有时候比不上温馨自在的残缺,你是为她好,终有一日她都会明了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