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第七十一章
一晃就是一个月,雀儿姐姐的身体状况几经反复,也是到了这时候才稳定下来。
“知知,我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想后日就离开盛都,”雀儿放下手里的针线,“这一个多月我们母女三人处处麻烦于你,让我实在汗颜,所以实在不能继续劳烦你了。”
夏礼知点了点头,盛都这半个月来异动频繁,她们待在这里的确不安全,到时候有事发生,她未必顾得上她们,所以离开是明智之举举。
“那可想好了去处?”夏礼知看着手里的新绣鞋,实在佩服雀儿的耐心和精力,“现在天下不太平,若去到一个不安定的地方,我离你那么远,极有可能照顾不到你们。”
雀儿道:“地方确实还没想好,不过乡下应当不会乱到哪里去,所以我想着带孩子们回乡里去。”
夏礼知问道:“以前我怎么没听你提起过你的家乡,
是在哪里呢?”
“我是合州生人,小时候合州闹了饥荒,我和娘亲还有弟弟跟人一起到的盛都,”雀儿已经将这些事看得淡然,提是表情都没有变一下,“为了养活娘亲和弟弟我才进的许府。”
夏礼知替她感到难过:“那令慈和令弟现在回合州了吗?”
“他们八成是不在了,”雀儿重新穿了一根针,捏在手里小心地缝着,“将我卖入许府之后,娘亲就带着弟弟离开了,去往何处我也不知晓,只是肯定不会是回合州。”
提及夏云起,夏礼知真是无奈了,这一个多月她除了囤药囤粮,就是在到处找夏云起,乱世之中,哪里都不安全,她就怕他遭遇不测,奈何这孩子就像是人间蒸发一样,一点线索都没留,她都快找到崩溃了。
“男孩子气性大,或许等他想通了会自己回来的,”雀儿放下手里的活,拉过夏礼知的手拍了拍,安慰道,“你先别着急,千万要照顾好你自己,其实没有你就没有他的今日,此番是他不懂事了。”
雀儿摇了摇头:“恐怕是没有了,不过这些年我也攒了些银子,买一个像这样的小院应当是够了,安顿下来之后我就带着孩子们做些农事、女红,也算是安逸了,你呀就不用担心我们,紧着你自己的事就好。”
夏礼知扶额道:“孩子大了,心里有事慢慢的就不愿意告诉我,加之我还有事要忙,对他多有忽略,非但如此,我还要求他改修医道,所以他应该是对我失望了才一去不回。”
夏礼知一时间没话安慰她,再怎么说那是她所经历的且已经是过去的事,现在来安慰已经晚了,其他人没法与她感同身受:“那你带着孩子回去有住的地方吗?都那么多年过去,你幼时住的家还会在吗?”
夏礼知懊恼地摇了摇头:“我从来不是要他懂事,我就希望他平平安安、开开心心的,可是我没有做好,我不是一个好母亲。”
“雀儿姐姐不瞒你说,”夏礼知羞愧不已,是她忽略了云起的情绪,她没有好好照顾他,辜负了两位姐姐的期许,“云起他,已经失踪快四个多月了。”
其实雀儿对这个孩子还挺没信心的,他的生身父亲是那样一个恶人,她挺害怕云起也是那样一个没良知之人,之前夏礼知带他来见过她,可真正看着他,她其实很不知道该如何与之相处,他是小姐遭受侮辱的证明,她没办法把他当小主子那样关爱和照顾。
说实话,初听闻夏礼知的丈夫是一个太监时,她简直是惊掉了下巴,哪怕倒现在还有些别扭。
云起的生父虽然令人深恶痛绝,但他是无辜的,还有小姐现在不在人世,云起是她血脉的延续,所以她才会那么紧张,但是她绝没有怪罪夏礼知的意思,她可以怪天理不公,可以怪老爷夫人冷心冷情,就是不可以怪夏礼知,带孩子的艰难只有经历过的人才明白,况且夏礼知带走孩子的时候,是云起刚出生不久,这个阶段的孩子有多难照顾,她也是在生了女儿之后才深刻体会到的,还有,那时候夏礼知刚到大襄不久,好多事还不懂呢……
“若,若是唐公公对你不好,你就带着云起到合州来,”雀儿眉眼间全是温柔,“我们是一家人,无论各自在哪里总是牵挂着对方,遇到了难事也应该相互扶持,届时我将院子再买大一些,肯定安顿好你们的。”
雀儿先是一愣而后焦急道:“失踪了?怎么会事?”看着夏礼知难过的样子,她顿了一顿,放柔了声音道,“他为什么失踪了,又会去哪里呢?”
看她这副模样,雀儿实在于心不忍地叹了一口气:“你对他已经很好了,予他吃穿、教他诗书礼仪,换作是随便送入一户农户家里,他哪里会有今日,况且,若不是你他应该都没机会睁开眼睛看看这繁华胜地,还有你也是第一次当娘亲,所以不必过于自责,他会回来的。”
“知知,不说云起了,”雀儿犹豫片刻,随之拉紧了夏礼知的手道,“你可以跟我说说小姐她是怎么遭遇不测的吗?你放心,我的身子已经好了很多,无论真相到底如何,我都能承受得住。”
提及此,夏礼知也想问问她是怎么发现不对劲的:“姐姐,你是怎么知道许姐姐已经不在了?”
“我不知道,”雀儿突然红了眼眶,不过没有落泪,“我只是有所猜测,当年小姐嫁入林府,我陪她在林家只待了半年就被姑爷安排着嫁给了林七,随他一起脱了奴籍,出来另外安家,可至此之后我就再没与小姐见上面。” “每次去林府拜见她,她都拒不相见,”雀儿拧紧眉头,“这也就罢了,各家府上有各家的规矩,我以为林府的规矩就是如此,再者我也算府里嫁出去的姑娘,堪比泼出去的水,因此不再上门叨扰于小姐。”
雀儿回想着那些线索道:“再次见到她还是你邀请我参加宴席的时候,我与小姐说话,她对我总是淡淡的,给我的感觉很不对劲,不过我当时也没多想,毕竟隔了这么几年没见,大家都有所改变。”
夏礼知微微颔首,自然是淡淡的,那人又不是真正的许是莺,多说多错,一不小心露馅了岂不是引人怀疑。
“真正让我确定的还是你对她的态度。”雀儿道。
“我的态度?”夏礼知不太明白,“我对她的态度有何不同?”
“知知,你是个好人,你对我一个奴婢都能平等和颜以待,怎么可能会对小姐心怀偏见,”雀儿看着夏礼知的脸道,“你看着她时,眼睛没有看着我那样专注,反而藏着些试探的情绪,那时我就觉得奇怪,我相信你对着真正的小姐绝对不会是这样的态度。”
夏礼知疑惑道:“可这些也只能向你证明她或许不是真的许姐姐,没办法让你看出许姐姐已经不在人世。”
“嗯,这是我灌醉了林七套出来的,”雀儿颓然地趴在了桌上,实则是在缓解内心的钝痛,“不过他没有说太多,只随意称小姐为那个死人,不过醉酒之人话不可尽信,我没有笃定,之后就是试探你才敢确定下来。”
雀儿双手按上了夏礼知的手臂道:“知知,告诉我吧,我真的能挺住。”
话都说到了这份上,夏礼知不得不说,再者作为比自己更关心许姐姐的人,雀儿姐姐应该知情。
不过夏礼知还是顿了一顿,缓了缓情绪,顺带理清条理道:“我也是在一年半前查清了许姐姐之事的真相,此事还得从许林两家说起——”
齐王需要拉拢许家却苦于没有门路,最后是林帆主动提出与许家结亲,可这是有前提的,林帆提前将许大人、许夫人、许家各个公子小姐查了个底掉,自然就把握着主动权。
他以许是莺被侮辱且生下一子为把柄,使得许氏夫妇没办法拒绝联姻,而后因为姻亲而不得不加入齐王的阵营。
林帆知道许是莺遭遇了那些事,因此对许是莺多有羞辱,事情的转机在于林帆被派到地方办事,途中遇到了一个与许是莺长得极为相像的乡野女子
,便暗中带了回来。
要在夏礼知看来,林帆应当是喜欢过许姐姐的,至少也很喜欢她的外表,可喜欢不是爱,所以有了替代品,许姐姐这个不是完璧之身的人就被其当作物品一般随意送了人,而那个与许是莺相像的女子轻松顶替了许是莺,一直以许是莺的身份生活至今。
偷梁换柱之后,假许是莺便在林帆的示意之下一直称病避客,别说雀儿,甚至是许家夫妇也几乎没见上女儿的面。
而许是莺不让那个人近身,他便气不过将许是莺卖入了青/楼之中,这便是青/楼里的姑娘所说的她是被自己丈夫卖入楼中的由来。
许是莺起初抵死不从,跨扶在楼里顶层的栏杆上想自戕。
据楼里人所说,许是莺本来想一死了之,可在顶楼上俯视着大堂门口来来往往的男子,她突然大笑了一阵,至此她不知是不是想通了什么,慢慢地从栏杆下来,换上了青/楼女子惯常穿的衣裳,开始习惯青/楼的生活。
当时,高高俯视地下,人也如蝼蚁一般,夏礼知猜测,许是莺当时想的应该是报仇,毕竟就那么死了很不值得,她看着每日来往青楼的男子多如牛毛,清楚的知道是总会有一天遇到最初那个令她陷入深渊的男人。
“许姐姐等到了,”夏礼知看着哭成个泪人的雀儿道,“她杀了那个男人,因此被关入大牢,最后上了断头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