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县行(一) - 妄卿辞 - 柳竹眠 - 历史军事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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寿县行(一)

寿县行(一)

两匹马跑了一个时辰,官道出现分叉道口,立了个石碑,寿县由此下去便到了。

陆奺辞在马背上遥望,区区几里开外,屋舍错落,正值午时,各家上空烟火气缭缭升起。

江堇扶着她下了马,把缰绳栓在就近的树杆上。夏流绕绕脑袋,不太情愿地跟着栓马,小声嘀咕:“还有几里路,怎么就停下了......”

“骑马太招摇。”江堇很淡,不经意撇他一眼。夏流顿时闭嘴,加快手里的动作。

寿县不算大,街道略显寒碜,行人寥寥,他们三人一路走来,没找着一家酒楼。夏流摸了摸干瘪的肚子,挡在迎面走来的一个妇人面前,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大姐,可知哪里有吃饭的地儿?”

那妇人被拦住,警惕地打量他们:“走到底,左拐巷子里就是。”

“谢谢!敢问......”不待夏流继续说完,那妇人直接越过,急匆匆地走了。

夏流的笑容僵在脸上,一时无措。他的笑容向来无敌,怎么这次失算了。

街道尽头挨着山脚,果不其然,左边有一条小巷,三人穿巷而出,映入眼前是断瓦残垣,坍塌了一半的房屋,烧得黢黑的木柱横七八竖倒在废墟里。

“这这这......”夏流一时语塞,“这里发生过什么?”

“这里应该就是石家。”江堇眼神深邃,笃定道。

陆奺辞没说话,她忽地生出几分惆怅。舒王旧案牵扯甚广,还有多少人这样阴暗的死去,不得昭明。

“你们是什么人?”一个年迈的声音响起,打破寂静。

陆奺辞顺着声音看去,一个老叟拄着拐杖,浑然警惕地打量他们。

“老伯,这里有饭馆吗?”陆奺辞温柔的问道。她是女子,生得温婉,寻常人会放下戒备。

老叟目光在他们身上来回审视,沉沉道:“跟我来吧。”

陆奺辞看一眼江堇,二人跟了上去。夏流“嘁”了声,暗道啥都忽略我,脚步不停跟了上去。

满目疮痍的尽头有一座破败的客栈,门前挂了张旧旗,歪歪扭扭的写了个“食肆”。老伯哆哆嗦嗦的推门破败的木门,嘎吱嘎吱的声音,伴随着推门而来的阴风,吹起衣摆一角,让人心里不有生了几分恐惧。

陆奺辞朝里头觑了眼,明明是白日,屋内却昏暗,似笼了层灰雾。

“进来吧。”老伯迈过缺角的门槛,摸索着去点灯,“这县上啊,开门做生意的客栈啊,就我一家了。”

江堇护着陆奺辞缓缓走进,屋内窗户紧闭,空气有些沉闷。夏流受不住的捂着鼻,一窜蹦到窗前,一把推开一扇窗,又接连推开几道。

外头虽不是晴天,厚云在高处积压,天光有些暗沉,可也总算照亮了屋内。

“啊,我倒忘了,现下是白日,不用点灯。”老伯点灯的手一顿,自顾自地放下,转而说道:“你们自己找个地儿坐吧,我去弄些饭食。”

老伯年迈的身影消失在布帘后,夏流麻利地撩起袖子掸灰,清出干净的一桌。

陆奺辞提起茶壶晃了晃,不出所料是空的。夏流见状抢过来,“我去添水。”说着人一溜烟的跑进疱房。

风吹得门窗砰砰轻响,四周阴森得可怕。陆奺辞摁下心头涌上的不适感,小声道:“你不觉得这个老伯有些诡异?还有这个地方的人有些奇怪?”

好好的一个县,何以街道萧索,人人自危?

江堇给她一个安定的眼神:“我们静观其变。”

陆奺辞勉力笑笑,望向窗外,不知为何,她感觉从进入寿县起,似乎有人在注视他们。可江堇和夏流是习武之人,他们并没有察觉,应是自己感觉出错了。

夏流领着茶壶回来,砰地放桌上:“只有凉水,将就喝吧。”他哎呀一声,嘀咕道:“忘记拿茶杯了。”

正要折回去,老伯端着食案从布帘后出来,“只有些馒头,三位将就着吃吧。”

老伯走得摇摇晃晃,夏流连忙接过,一叠垒得很高的大白馒头,还有三个土碗,碗口磕磕绊绊,并不平整。

他先倒了一碗水,咕咚一口而尽,擦了下嘴角,问道:“老人家,你怎么在这里开店?这能有生意吗?”

老伯本欲离开的脚步顿住,转过身道:“我一直在这开店,早些年生意好,后来就不行了,人越来越少了,很多都搬离寿县了。”他手边没了拐杖,站得不稳,说话时苍老的声音也跟着颤巍巍的。

夏流干脆让了个坐,拉他坐下,伸手拿了个大馒头,咬了口问道:“为什么搬离啊?”

老伯缓了口气,看向陆奺辞和江堇,笑着问:“各位为何来着偏僻的寿县啊?”

江堇回道:“家父和家母生前总是提及寿县风景,可惜逝在异地无福再见。我和妹妹此次来寿县,一来观美景,二来替父母故地重游,圆了二老的念头。”

老伯哈哈大笑几声,喉咙像是漏了风,嘶哑的不像话。夏流咽下馒头,赶紧倒了碗水递到嘴边,生怕老伯没喘过气。

老伯摆摆手,平复后道:“寿县的山都被挖空了,哪里还有什么风景可言。你们呐,白来一趟。”

“老人家为何这样说?”陆奺辞蹙眉追问。

老伯冷笑两声:“方才那堆废墟看到了吧?那是寿县以前的有名的富绅石充,放在扬州城都数得上的人物。就是他呀,挖空了寿县的山,惹得山神震怒,全家都遭了殃呦!”

陆奺辞道:“山神震怒?我看不是大火烧成那样的吗?”

老伯点头:“是呀!石家堆了好些炸山的火药,说是第二日运上山去,谁知变故出现了,当晚意外走火,整个石家沦为火海,没有一个人逃出来。你说这不是山神震怒是什么?!”

陆奺辞继续问:“那您那晚见着了?”

老人骤然激动起来:“那晚我没在,我我我......”夏流忙轻拍他后背,好一会儿,他才缓过来,神情愈发落寞,语气万分悔恨,“那晚我就不该出门,不该徒留逸之一人在家......我听到巨响,看向火光,拼了命的往家跑,可还是迟了......迟了......”

“他?逸之是您?”

“是我孙儿,他才十七啊。我儿走得早,媳妇跟着去了,我拉扯着逸之长大,他也成器,刚中了举人,是咱寿县的骄傲啊......谁知,谁知那晚会发生这样的事儿......”老伯目光愈发黯淡,本就不多的精气神消失了干净,远远看去犹如一具干尸。

半晌,陆奺辞缓缓道了句“节哀。”

老伯渐渐沉寂下来:“过去十年了,今日失态了,老头子让人看笑话了。”他话锋一转,“你们一会儿要去山上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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