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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
楚世明终于醒了过来,睁开混沌的眼睛,周围乌泱泱围了一圈,有哭红肿了眼睛的李桃,一脸担忧的楚望,面无表情的楚尽,还有一堆终于松了一口气的太医们,他的眼神绕了一圈,最终停留在楚尽的手上。
他擡起手朝着楚尽的方向而去,却在半路被李桃截胡,一脸紧张地问道:“陛下,你想要什么?”
然而楚世明看都不看她一眼,直接抽开了手,握住了楚尽,声音沙哑,有气无力地说道:“尽儿……尽儿留下,其他人都出去。”
“陛下……”李桃及其不情愿,想要有所挽留,现在正是关键的时候,谁能留在楚世明的身边谁就能占取先机。
“出去。”楚世明的语气虽没有什么力气,但带着一个帝王不容拒绝的威胁。
李桃心里不由得一怵,只能带着一众人出去。
紫宸宫的大门沉重的关上,阻隔了里面全部的声音。
李桃憋了一路,直到凤仪宫才发泄出来,将桌上的一盆花瓶扫到地上,眼睛里的狠毒都要溢出来。
“母后在气什么?”楚望看了李桃一眼,明知故问道。
“你父皇病重,唯独留下了楚尽,你以为他们会说什么事情?”李桃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看着楚望。
楚望耸了耸肩,无所谓道:“自然是有话要和皇兄说喽。”
李桃怒火中烧,火气都快烧到脑门了,拿手指用力地指了指楚望的脑袋,“我李桃要强了半辈子,怎么就生出了你这么个蠢儿子!你真的处处比不过楚尽,讨不到你父皇的欢心,也笼络不了朝臣的忠心!”
“皇兄是太子,将来毫无疑问会是君王,那我能不能讨父皇欢心,能不能笼络朝臣又有什么关系?”楚望并不觉得是什么奇怪的事情,更多的是不在乎,不在乎父皇最疼爱谁,皇位最属意谁,只要那个人最终是皇兄,他怎样都无所谓。
“啪——”
李桃一巴掌扇在了楚望的脸上,他的脸上顿时出现了五指印,李桃愣了愣,但此时的气愤占了上风,“你居然会有这样的想法?本宫这么做都是为了谁?早知道你是这样的白眼狼,当初本宫早就……”李桃忽然顿住,接下来的狠话她实在是说不出口。
“早就什么?”楚望十分冷静地打断了李桃的话,而他的心里只有一片冰凉,“早就掐死我吗?从我小的时候,我就知道母后不喜欢我,其他的皇帝皇妹们都能承。欢他们母妃的膝下,而我只有读不完的书和永无止境的小黑屋,我想和同龄人一起玩,可是他们因为母后做的那些事情从来不敢同我亲近,只有皇兄……只有皇兄会在乎我,关心我,担心我,而这个在乎我,关心我,担心我的皇兄,也因为母后和舅舅的所作所为而渐渐远离了我。”
楚望越说心情越是平静,心已经凉了大半。
这是他十几年来积压心里想要对李桃说的话,想要一股脑全部说出来,他没有愤怒,没有恨意,有的只有冷静与悲凉,他只是渴望母爱而已。
哪怕一次……
“那都是楚尽装的!他就是想骗取你的信任,好毫无顾虑地登上皇位!”李桃开始害怕起来,害怕她好不容易得来的儿子同她异心,投入敌人的怀抱,让她这么多年的苦心经营毁之一旦,她绝对不允许。
听到李桃这样的话,楚望觉得自己剩下另一半没有凉的心彻底凉了,眼眸里渐渐地闪出泪花,“我宁愿他骗我一辈子,也好过母后和舅舅从未在意过我。”
楚望紧紧攥着手心,然后拂袖离开。
“殿下!殿下!”朱力谦在他的身后追了两步,但他体态虚胖,根本追不上腿长步快的楚望,无奈只能回来。
凤仪宫的地上又多了许多瓷器碎片,年前内库刚送来的青花瓷,现在全都碎成了碎片。
李桃的手指被碎片划破了,献血顺着长长的护甲流下,“我大半辈子的筹划都是为了他,他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朱力谦执起他的手,仔细地擦拭着手指上的血迹,劝道:“娘娘,殿下只是一时糊涂,他会想明白的。”
“没错,他会明白的,本宫所作的事情没错,任何东西可以比得过权势,地位,亲情,良心……这些都是本宫早已摒弃的东西。”李桃抹了抹落下的泪水,理了理因为激动而歪斜的钗环,维持着一个皇后该有的尊贵与体面,扶着椅子坐下下,“陛下病重的事情告知了兄长,兄长可有什么指示?”
朱力谦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拿出一个油纸包,放在了皇后的手上。
李桃先是一惊,托着油纸包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随机就将它紧紧地握在了手心里。
楚望一气之下直接离开了皇宫,想着去哪个酒肆里放松一下,正巧看见济世堂的大夫出了太子府。
人人都知道太子府的沈良娣是太子殿下的心尖宠,太子殿下若能登基,此女就算不能为后,也会占据后宫绝对尊贵的身份,然而一个亡国公主,身份,地位皆不如旁的女子,于皇兄未来根基建树毫无用处。
他不允许皇兄一切不完美的存在,一切阻碍他登上大位的存在。
楚望的拳头紧了紧,转头就回到王府。
***
紫宸宫中除了楚世明与楚尽外,便再无他人,就连贴身的李守德都被隔离在外。
楚世明紧紧握着楚尽的手,眼含泪光,“朕知道,对你们母子有诸多亏欠,朕与琏衣相识于微末,相互扶持,日子过得还算不错,可自从先皇选朕成为储君开始一切都变了,可朕有不得已的苦衷,当初若没有李立元的扶持,朕这个皇帝根本无法坐稳,所以心里一直……”
一直很是愧疚,可他的话完没有说还就被楚尽打断。
楚尽给楚世明盖好被子,“父皇刚醒,就别说这些了。”
“不,尽儿,父皇真的有多亏欠,所以才……才立你为储君,朕有三个儿子,老二早夭,老三太天真单纯,只有你最像朕,朕也一直希望你能够成为下一任君王。”
说着楚世明从床头柜里拿出一个匣子,颤抖给递到楚尽的手中,“这里面是朕的密诏,同样的诏书张太傅手中也有一份,匣子里头是传国玉玺,朕怕李氏存有二心,就秘密立下此诏。”
楚尽接过却没有打开查看。
“你好好保存,朕……恐怕没多少日子了,不想看见你们手足相残,望儿……望儿虽有个李桃那样的母亲,但本性是善良的,不会成为你的威胁,将来封个王侯便是了。”
楚世明虽对楚望的情谊并没有很深,但他毕竟是自己的儿子,当初他是从三个兄弟中“厮杀”出来的,知道兄弟相残的恶果,他不希望自己的儿子也变成这样。
“是她害死了母后,可父皇却善待她至今。”楚尽的语气淡淡道,心里却一片冰凉。
楚世明声音颤抖,眼角不禁湿润,只是迟迟没有落下泪来,“朕说过的,朕是不得已……”
然而楚尽直接打断了他的话,他觉得楚世明此刻悲伤的面容看起来讽刺又可笑的紧,淡淡道:“母后是农家女,身体健壮,李桃进宫后,她的身体就开始反反复复的生病,每次病好,身体都会变得更差,长此以往,身体不堪负重,病亡了,当时查到了李桃身上,被她推出了一个替罪羔羊,儿臣若没记错,当时的宁美人已经有三个月的身孕了,但她还是被父皇赐死了,只为了保全李桃。”
这一直是楚尽的心病,母亲在他四岁时去世,还没能好好记住母亲的模样,就要与之阴阳两隔。
楚世明愣住了,他甚至都想不起那个被冤枉的女子叫什么,长什么样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