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琴弦
eva是飞鱼创世音乐传媒公司资历最老的经纪人，“巴黎梦”是她带的第一个乐队。都说乐队不好带，确实如此，从地下走上舞台，从一夜爆火再到主唱林雨单飞，eva真的是操碎了心。
原本策划的新年巡演，所有票在预售阶段就已经告罄，不少媒体甚至都备好了宣传通稿，业内预测，这将会是一场实验性质的演出，eva也准备在演出之后安排林雨出国巡演，打开海外市场。只是谁都没预测到林雨会死，一切计划里的辉煌都成了泡沫。
“她没和我联系已经有两周了，电话一直关机，正好我有她家钥匙，前天就想着去看看。其实从前她也经常失联，早已经习惯了，搞音乐的人都很随性，我的艺人只要不涉黄赌毒，按时交税，其他的事情我都不会干涉，说实话，也管不了。”
eva叹了口气，右手捂着胸口，眉头微微皱起，停顿几秒才又继续。
“一进门，就闻到刺鼻的味道，是消毒液混杂着腥味。但玄关门口都是干净的，我甚至还在那里换了拖鞋。可是，可是刚走进客厅，那一幕是我这辈子都忘不了的……”eva又长舒了一口气，“我之前也到你们局里详细讲了好几遍，真不想再回忆一次。”
工作室里，eva带着几夜不能安眠的憔悴，简明扼要的讲述着她发现林雨被害的经过。
诸葛嘉一随手翻看着之前的笔录信息。在林雨被害案的案发现场，林雨的头颅滚落在客厅茶几下面，尸体平放在沙发上，还用薄毯进行了遮挡，右手手臂缺失。而经纪人eva一进门最先看到的就是地上的头颅。
经过法医初步检测，林雨尸体遗失的右臂正是永安家园白露出租屋里出现的那部分残肢，林雨的死亡时间约在10月15日，小区门口的监控里，清晰看到了当天上午11点，林雨、白露还有一名装扮严实的人出现的画面，很自然的，将白露失踪案和林雨被害案做了合并调查。
“这个女人您见过吗？”诸葛嘉一将白露的照片递过去。
eva只看了一眼，就给出肯定答复，“白弥娜，知道的”
“她和林雨是怎么认识的，两人是什么关系？”
“弥娜呢，最开始只是个追乐队的小姑娘，就是追追现场，买买周边。后来也不知道怎么的，就和一个乐手搞在了一起，乐队的男人呀，我太了解了，有才华的放浪不羁，有些长相的更是无法无天，难得几个老实的简直就是经纪人上辈子积德行善求来的。白弥娜迷上的那个，有张好看的皮囊，也有些才华，但却染上了斗殴、酗酒的恶习。也不知怎么地，张潮风跟白弥娜在一起不到三个月就宣布原本的乐队解散，听说是白弥娜撺掇的。林雨认识白弥娜，也是因为这个张潮风。”
张潮风，熟悉的名字，是之前跨年夜在“葵”酒吧殴打白露的那个男的，之前一直没联系上，看来这次必须找到。
“有天，张潮风和林雨在同一家livehouse演出，后台化妆间里，一个姑娘和张潮风也不知怎么地就抱在一起，恰巧白弥娜买了夜宵进来，看到自己以为的男朋友和别人亲热当场就发了火，谁知道张潮风上去就是一拳，白弥娜瞬间就流了鼻血。林雨是个挺有正义感的人，上前进行调解。也就是这之后，张潮风和林雨结下梁子。”
“你还记得那是哪一年吗？”
“2018年初吧”
看来林雨的出现，并没有挽救白弥娜，不然就不会有跨年夜的场景。
“那之后白露，就是你们说的白弥娜和林雨还有什么联系吗？”
“有啊，我之前也以为她和其他果儿一样，后来才发现白弥娜很特别。她能力很强，性格直爽又热情，她很感谢林雨，因为工作原因白弥娜有些资源和人脉，还帮林雨推荐了几次商演。弄的林雨还想跟我解约让白弥娜做自己的经纪人呢，只是违约金太高，她才暂时作罢。”
“那白弥娜和林雨关系一直都很好？”
eva眼神明显的闪躲，但转瞬又给出了明确的肯定，“是的，一直都很好”。
“您刚才提到，林雨之前的乐队解体，是什么原因？之前乐队的成员现在还可以联系到吗？”
“乐队解体太普遍了，林雨个性非常强，排练要求打卡那种，不少人都受不了。那段时间商演排得很满，不少成员有了脾气，正好键盘手要结婚，想退出，其他成员也早就受不了林雨的管理方式，乐队在最火的时候就那么解散了。现在的话，都能联系到，但你们要说他们是凶手，那也是不大可能。联系方式我都有，这就给你们”说着eva就在手机上查询起来，还随手抽出一张纸，将几个电话号码写了上去。
“林雨怀孕的事情，你知道吗？”
“怀孕？”eva不自主地提高了嗓门，“怎么可能？”
“我们在她家发现了b超单，怀孕1个多月，又流产，你知道她有交往对象吗？”
eva不住地摇头，虽然接连说了几个“不可能”，可脑海里却还是想起一个人。她抿了抿嘴唇，用手拨了拨头发，斩钉截铁地回答“没有，她是歌手，一向严格要求自己，没有过交往对象，可能是意外吧。”
谈话被中断，是有人敲门走进办公室，放下一堆文件，“eva姐，这是专辑的一些样带，和歌迷写的一些缅怀文字，您看一下，没问题的话，设计部门计划将这些做成海报”
“文字就不用了，改成视频形式，找一些忠实的歌迷录制一些缅怀视频，颜值要高，文案我们提供，当然能真情实感最好。”
“好的”
助理离开办公室，eva翻了几下文件，看得出工作比较忙。想起办公室还有其他人，方才停了下来。
“可能你们会觉得经纪人无情吧，艺人刚过世我们就搞这些，其实这也是在帮林雨创造她最大的价值。人的价值不止在生前，还在于死后。能让更多人记得才更重要，当然，这确实能够创造一些经济收益，我不否认。”
“您的工作，我们没有权利干涉。最后还有一个问题，林雨家的摆设您熟悉吗？有什么家具，或者特殊设计，您还记得吗？”都说艺人是商品，而经纪人是兜售者，二者可以说是公私无法割舍，据说有的艺人连吃什么都得经纪人允许。林雨的尸体虽然未被处理，放置在家中，但依旧有明显的被清扫过的痕迹，想要找到些线索，还得寄希望于经纪人。
虽然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这样问，但eva还是仔细回忆了一遍“林雨家装修很简单，那小区很新，她也刚搬进去不到一个月，所以几乎没什么家具。我去过两三次，卧室没有进去，客厅是灰色的沙发，地上铺着一块很大的黑白格的地毯，是菱形块的，还有一个白色的茶几桌在地毯上。厨房是一套很新的厨具，是德国进口的一个牌子我记不清了，对不起，我只能想起这些。”
“好，谢谢”诸葛嘉一打开自己的微信二维码，递到对方面前，“留个联系方式吧，以后可能还需要您的帮助”
“好”
结束了和eva的谈话，又找到公司其他人进行简单谈话了解，却也实在没有人比eva了解的更多。
离开办公室，在工作室大厅看到张贴着的林雨的巨幅海报，不过是黑白色的。乍看上去，林雨模样不美，却透露着一股野性。那双眼睛眼尾很长向上翘起，嘴唇厚厚的，脸型是长形，两腮消瘦。
“鲶鱼系长相”许渭一如既往的凑到诸葛嘉一身边絮叨起来。
“什么意思？”
“就是很高级，很清冷，明星舒淇、倪妮都是这种长相。”
再看一眼，林雨那张不笑的脸确实有种不一样的魅力，只是想起案发现场掉落的头颅，总让人觉得不舒服。
根据调查显示，林雨的死亡时间约在10月15日中午11点半到12点之间，致死原因是颈部血管破裂之后大出血，凶器是在案发现场找到的一根琴弦，上面还沾染着死者的血迹。初步断定，死者是被勒死，而后遭遇分尸。
林雨，28岁，新京市福利院长大，16岁参加了电视台的青年歌手大赛正式出道。她曾经是巴黎梦乐队主唱，一年前乐队解体，林雨单独发行了专辑。平时没有与谁有过过节，但也没什么亲近的朋友，她个性独立，白露竟然成为她最好的朋友。10月15日是林雨的生日，白露手机的购物信息显示，两天前她在一家商场定制了蛋糕，并于15日上午10点将蛋糕取走。显然是为林雨生日准备的。
“再回去现场一趟”诸葛嘉一始终觉得案发现场比凶手更诚实。
11月的新京要比往年更冷，林雨居住的观淇湖别墅区在顺和，从市区开车过去要1个半小时。许渭对这里倒是熟悉得很，他高中就读于顺和的一所国际学校，一路上又絮絮叨叨地向诸葛讲了不少自己学生时代的趣事。诸葛只是听着，脑中还在寻找着白露失踪案与林雨被害案之间的联结。
等到别墅区的时候，竟然下起雨夹雪，路上满是泥泞。
“别墅区监控都查过，10月15日上午10点02分，林雨开车离开家，10点50分开车回来。据当时值班的保安说，林雨当时正在吸烟，车窗是拉下来的，副驾驶位置坐着一个女人，保安看过照片确认那个女人是白露。当时车里后排还坐着一个人，但那人戴着渔夫帽，围巾遮住大半个脸，车里光线也不好，甚至看不出性别。而之后因为暴雨原因，别墅区的监控出现问题，保安在2点多，雨势变大之前已经回了家，那之后再有人员往来都无法被记录。”许渭将前期查到的消息又汇总了一遍。
“会不会是白露目睹了这个凶手杀害林雨，然后被灭口？”看到诸葛嘉一沉默着不说话，许渭提出疑问，这是他能想到的最大可能性。
“存在这种可能，但是，凶手杀害林雨之后，很大可能会立刻在这里对白露下手。只是……如果白露也是在林雨家被害，那凶手为什么刻意回到白露出租屋摆放残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