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二日连玉依言草草用了一口薄粥，独自去了喜菱苑后的小花园怡园。

怡园本身并不大，喜在环境还算清幽，漏窗池景假山亭台也很有些意思。

连玉踏着嶙峋的赤色石阶走上假山顶上的小亭子，到了顶端一看，不由有些犯难，生冷的汉白玉圆桌，配着一圈四个汉白玉圆凳，她长这么大没吃过烤肉，不知到时候是怎样一番光景。

辰萤此时也到了，后面呼啦啦跟着十来个丫鬟，捧捧盒的捧捧盒，抬几子的抬几子，捧托盘的捧托盘。

就见辰萤俏生生往亭前一站：“快，弄干净了。”

便有四个娴熟的丫头迅速把亭子擦了个遍，把锦垫子挨个摞在圆凳上。更有两个敦实的粗使丫头端着铜炉铜叉放在圆桌中间，连玉忍不住抬勾头看了一眼，铜炉中连炭块都齐齐整整放好了，炉口架好了细细密密的一张铜丝网。

不消片刻，刚刚还空落落的亭子已变得满满当当。

辰萤满意的往锦垫上一坐，看着烧得越来越红的炭块：“我就说这里好。四面通风，到时候衣服上不沾烟味。”

连玉挑着眉毛看着一左一右的两个齐肩高的几子，左边的上摆一连五个大小不一的丹青汝瓷碗，碗边躺着五个一模一样的烘漆盘云雕花笔架子，架着五支大小不一的毫笔。右边的上摆杯盆果菜数个暂且不提。

“你这是烤鹿肉？把书房的东西都搬来了，鹿肉倒是不见。”

“看你就是不常吃烤肉的，不懂得其中的妙处。别小看这几支毫笔，往鹿肉上扫油，刷酱，蹭辣粉，都得靠他。连玉，话说前头，今个儿没人伺候，没有少爷小姐，只有酒肉朋友，要吃鹿肉自己动手。”

辰萤说的一脸正经，连玉禁不住莞尔，跟这妮子待在一处，似乎烦心事也真能忘了些。

辰萤见她凤眼朱唇，笑意盈盈，她虽与连玉算的亲近，但总觉她就算是笑起来也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难得见她笑的如此舒心，发自肺腑。不觉多看了两眼，心中道：书上戏文里的倾国倾城貌，也许就是说这样的了，可惜她是个庶出的，不然如此品性，和我顽的又好，倒是能和我二哥配上一配。”

想到此，她心下有些遗憾，怏怏道：“就等人到齐了，鹿肉宴就开席。”

连玉奇道：“还有人，可是你姐姐？”

“她如果来了，我们烤鹿肉就吃不成了，还得骂我失了小姐的体统，有辱辰家门风。”她叹气道。

“难道是元嫂子，或者二姐姐，四妹妹？”连玉没想到竟要和她们同席，面上不曾表示，心里已起了厌恶。

“都不是，我与元嫂子话不投机，一起吃烤肉纯粹添堵，你四妹妹阴阳怪气瞧人的眼神不舒服，至于你二姐姐，”成萤撇嘴道：“我初始见她倒以为是个好的，人前人后笑眯眯的，后来才知道，哼。”

当下闭嘴不再多说，连玉也不再问，只是沉默的拿起最粗的那支毫笔反复去刷滚热的铜丝网。

“嗤嗤”的油声爆香，辰萤但觉又有些高兴起来：“反正吃烤肉就要人多，才有趣，我请来的人自然是极好的，到时候我们吃着油汪汪的鹿肉，就着滚热的酒，乐哉乐哉，何其幸也。连玉，我且教你，蘑菇末、葱末、蒜末、鸡蛋水这几样和鹿肉搭配甚是美味，你待会试试便知，这样吃法，骆府的厨子可做不出来。”

“萤妹妹这般会吃的人，教的方法自然不差。”连玉闻言回头，亭内竟走进来两个约莫十六七的翩翩公子。

连玉不禁愣了一愣，这怡园虽然也是花厅，但靠近喜菱园，平日里便是骆府女眷来的也不多，怎么会走进来两个陌生男子。瞧他们衣着不俗，难道是骆府的什么亲戚？一边想着一边起身福了一福，微微低头不再看他们。

辰萤道：“连玉，你不用不自在，都是自家亲戚，不碍的。”指着一个身着墨色袍服的男子道：“我二哥哥辰若。”又指着方才说话的男子道：“我姑表哥齐苏倾。”然后偷偷挤眉弄眼的压低声音加了一句：“就是昨日我说的痴情种与老古董。”

连玉失笑，也不要辰萤介绍了，大大方方道：“骆家三娘骆连玉。”

齐苏倾第一次见骆连玉，对着她细细一番端详，见其自然一番风流态度，便是素衣钗裙也难掩国色，气度也是落落大方，心下不由奇道：只听闻过骆家大小姐端庄大方，她是大我嫂我自然是知道的。二小姐美艳可人，我也见过几次，却没想到这毫无名声的骆家三小姐也是不遑多让，可惜怎么没在苏城博个美名，不然我也能早日见上一见。”一时替骆连玉不平，一时又替自己惋惜，已然痴了。一脸的遗憾，不住摇头，口中喃喃说道：“这位妹妹倒是第一次见，可惜了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