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谈心
瓶子里装的是粉末状的东西，刚一打开，王宇便闻到了一股异香，倒在手上捻了一下，手感极为细腻，有点像是小孩子使用的痱子粉。
王宇问道：“这是什么？”
赵霖已经开始往锅里铲雪，准备煮粥了，他头也不抬的回答道：“能治伤的东西，你先前伤口还往外出血，这里面有当归的成分，所以没敢给你用，现在只剩下化脓了，用这个好一些。”
王宇又凑近细细的闻了一下，发现果然有当归的味道混在其中，虽不刺鼻，但却尤为分明。
当归这种东西很奇怪，它的味道很强烈，但又不刺激。
村子里的老医生，基本上是中西结合的，小时候生病被带去打针的时候，还没进门便闻到一股子中药的味道。起初王宇以为所有的中药都是这样一股味道，因为他去过的邻村诊所里，也有这样的味道。
后来才知道，是当归的味道太过奇特，总是能在众多药材的气味之中脱颖而出。
鸭肉是很腥的，煮出来的汤总是会带有鸭子本身的腥味，放凉了之后味道更重。但每次煮汤时放上一些当归，当归的味道就会把鸭肉的腥味完全盖过，比姜片还要好使的多。但相应的，鸭汤中也就有了当归的味道。
妈妈说这是药香，村里的老人们也都这么说，可王宇不觉得这是香，反倒是有些排斥这种不香也不甜，不苦也不辣的味道。
粉末很细，王宇只是倒了一点，手指轻轻一抹，便把伤口位置的皮肤都涂抹上了，后面他看不到，无奈只能求助于赵霖：“我说赵大哥，你忙完了没，过来帮我抹一下后面。”
赵霖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睛里掩饰不住的不耐烦：“等会儿，他妈的，我妈都没这么使唤过我。”
等到赵霖接过了王宇递来的小瓶，却又把它放下了，随即取出刀来，嘴里嘟囔道：“你这后面都烂成啥样了，还一个劲的往外跑，真以为把前面的烂肉刮了，后面也就都干净了？”
一边说着，一边让王宇忍着点，把他看不到的烂肉也清理了一番。
王宇心中生出一丝感激，这种情绪刚开始有些微弱，但随着赵霖手上的动作，和大腿后侧传来的痛楚，冷风吹过时裹挟着的寒气又把同感覆盖上了有着些许舒适的冰凉，他心中的湖面已经不再平静，随着涟漪越泛越大，越泛越急，最后好似形成了波涛一般，冲刷着他的心灵。
自己与他同行走了这么多天，不知道算不算得上是共患难了。
似乎是觉得自己被王宇使唤很不爽，赵霖在帮他处理好伤口后毫不留情的在他屁股上拍了一下，然后若无其事的说道：“好了，下次这种差事可别叫我了，我一个大老爷们，怪有些难为情的。”
王宇一声惊呼，但听到他的话语后也是笑了起来：“猛虎细嗅蔷薇，铁汉亦有柔情嘛。”
赵霖脸一红，挠了挠头说道：“是嘛，你说话还怪好听的嘞。”
处理了伤口，王宇觉得一身轻松，不知道是不是心里真正接受了赵霖的缘故，他此时尤为疲惫，只是靠在木板上的行李一侧，便沉沉的睡了过去。
赵霖看着一脸舒适，不再像先前那般戒备的王宇，不由得叹了口气：“这世道，不知道要把人逼成什么样子才算是个头。”
这些天下来，他也对王宇已经不再似当初那般防备，这个看起来有些邋遢的年轻人，倒也算是个老实人。
诚然，他之前遇到过不少像两人这样的路人，其最后结局也都被赵霖一一埋葬，但归根结底，也都是贪念在作祟罢了。
刚遇到王宇时，他也觉得，这人会和自己先前遇到的那些人一样，一旦找到机会，便会让自己万劫不复，故而对他多次试探，甚至不惜大大咧咧的睡在他的面前，来引诱他对自己动手。
可事情的结果却出乎自己的意料，这个人像极了当初的自己，好几日夜里连着不睡觉，只为防备着自己突然的暴起，但却不曾主动生出过侵害的想法来。
渐渐的，赵霖对他产生了一丝同情，同情这个不谙世事，但又费尽心思防备自己的家伙，也同情当初那个像他一样天真的自己。
他有些庆幸，庆幸自己遇到的是王宇，也庆幸王宇遇到的是自己。
王宇的脑袋歪向一侧，由于好几天没睡上一次好觉，他的嘴角溢出了哈喇子。
赵霖见状微微一笑，从木板上取来被褥给他盖上，又把火烧的更旺了些。
被褥就这样盖在王宇的身上，也不可避免的盖在了一旁的雪地上，火焰的温度炙烤着周围的一切，已经有雪开始渐渐融化，而被褥的边角也被融化的雪水浸湿。
但赵霖却不在乎，此时他只想让这个身心疲累的年轻人好好的睡上一觉，至于被褥，反正晚上也是自己盖。
等王宇醒来时，天已经黑了，身上的被子压得自己胸口沉甸甸的，他慵懒的打了个哈欠，身体颤抖着伸了个懒腰。
但下一刻，他的心跳猛然加速，动作也僵持在了原地。
自己竟然睡着了？他不由得升起一丝恐惧来，倒不是不信任赵霖，在他帮自己处理伤口之时，他便已经接纳了这个看起来有些凶恶的家伙，自然不会认为他会趁着自己熟睡对自己不利。
他恐惧的是自己竟然没有作任何的防备就这样睡了过去，若是守在他身边的不是赵霖，或是身边根本就没有人，那自己将会处于怎样的险境？
赵霖见他的动作顿住，以为他睡懵了，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说道：“嘿，干嘛呢？”
王宇赶忙反应过来，说道：“没什么。”
赵霖心有猜测，说道：“担心我对你不利？”
见他这么说，王宇赶忙解释：“不是不是，就是觉得一声不吭的就这样睡了，有些不太好。”
他说的心虚，赵霖自然看在眼里，解释道：“看你这样子，应该是很少出远门吧？”
王宇反驳道：“那倒没有，我还在上大学呢，每年家里学校要来往好几趟...”
话说到一半，他又顿住了，见此，赵霖笑道：“我看你满脸胡子，还以为你是跟我差不多年纪的，没想到还是个学生。不过你这么个年轻人，能做到这样，已经算是很不错了。只是以后再遇到陌生人同路，还是要多留几个心眼，不知根知底的话，最好不要同吃同住，万一被人阴了，可就不好了。”
他这算是肺腑之言，也称得上是过来人的教导，毕竟自己这一路上也是勾心斗角，整日不得安宁的。
王宇说道：“这得多亏是遇到了赵大哥，不然我这条小命恐怕得是交代了。”
赵霖神色古怪的瞧了他一眼，说道：“其实吧，我那天早上就打算想杀了你的，不过看你一夜没睡，想来也是猜到了这一点。但你一整夜盯着我，也只是作为防备而已，并没有加害于我，我也就是那时候，才算是打消了对你的念头。不过现在想起了，我也有些过于理想化了，若是你夜里对我突然下手，我可没有梦里杀人的本事。”
又一次的回想起那日清晨的光景，王宇这才恍然大悟，为何这人能毫无防备的在自己面前入睡，又为何会在自己处理伤口时偷偷观望，更是在凌晨时准点醒来。
不过正如他所说，若是自己夜里生了杀心，那他也就算是弄巧成拙了。
但他很快又想起一件事来，问道：“你说你不能梦里杀人，那你的意思是，真打起来，你有把握面对持枪的我？”
赵霖微微点头，说道：“枪是个好东西，但也得看是谁用。我见过不少使枪的好手，却没有一个像你一样，恨不得要把所有的力气都使在上面。这只是一把枪，你攥那么紧做什么？是紧张？还是珍惜？还是都有？你越是攥得紧，就越是让人觉得，你除了这把枪外，再没有别的依仗了。还记得我问你的异能是什么吗？你说以后我会知道的，这个回答就很好嘛，不暴露自己的底牌，但你也不能总是老用枪来顶着我，这不是侧面说明，你除了这把手枪以外，没有别的东西能威胁我了？”
他说了很多，王宇也静静的听着，但越听越觉得手心冒汗，与对方一比，自己还真是个毛头小子。
但事实也正是如他所说，自己每次持枪时都是恨不得要把枪柄都捏碎了似的，虽说手枪有着不小的后坐力，但以自己此时的力量来说，轻松掌握并不是什么难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