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梦(1)
幻梦(1)
心底翻涌的欲念叫嚣不止之际,电光石火间,一支羽箭破空而入,穿破袍袖,霎时射入壁墙。
未待他凝神观去,又一支利箭直逼而来。
箭支透过锦袍将他牢牢钉在了侧墙,使得他如何也动弹不得。
堂外依稀响起兵刃相交之音,重重玄影刹那闯入殿房中,锋芒长剑直指榻上锦袍男子。
一念之间,清醒了几分,容浅奚强撑着身子从硬榻上爬起,因方才的惊悸额间渗出冷汗,极力佯装镇定地拢紧被扯乱的华服,眼底泛出寒光。
燕瑜始料不及,见景一愣,狭长眼眸微眯起:“来者何人?不知这是我燕瑜的屋宅吗?”
“公主快走,外头有人接应,我等在此善后,”墨雨扯唇嗤笑,剑刃又迫近了些,与她所道之语却尤为恭敬,“四皇子属下会留着一命。”
“有劳了……”神思仍陷于恍惚中,容浅奚轻扶壁墙,踉跄行步,回眸低声告知,“这堂内飘有迷香,你们当心些。”
会意般颔了首,墨雨恭声而答:“公主放心,这些小把戏,奈何不了我们。”
屋外寒风凛冽,似在消磨着深秋,又一年冬日将至,枝头落下几片残败枯叶。
思绪混乱不宁,她只感满身疲惫,昏沉得想好好入一眠。
夜阑人静,所经巷道万籁无声,夜色下现出一抹空寂清雪,清绝孤峭般淡雅而立,垂落之手还执着一把长弓。
她心绪混沌,乏力困惫,觉眼前之景是迷香所致,才能在此瞧见他。
“沄止……是你吗……”
一步步缓慢朝前行去,视线莫名被涌现而出的念想模糊,她看不真切,只轻声问着:“能带我走吗……”
“带我走……”口中不自觉地喃喃低语,心上荡起万层涟漪,她默然瞬息,决意将诸多时日深埋下的话语轻道出口。
“我不敢与他人道,我……我确是有些想你……”
“你离去后,我思量了许久……”她缓缓而言,不知自己在道什么,仅是顺心倾吐着思念,“总有人问我,有无将你惦念,我……我茫然无解,但觉此处冷得慌,想必是少了个你……”
望这如玉清姿若月辉朦胧,她茫然低吟,语声轻颤,轻道着万般委屈之意:“你可知我方才……”
“我想的皆是你,我……我大抵是受了迷香所惑,神志不清了。”
直至行于此道清冷琼雪跟前,她倾身一倒,落入其怀,顿感心下一片安宁,恍然轻柔回拥。
“我……我应是……应是……”怀中娇姝褪去一身骄横气傲,唯留着缕缕柔意,吟语呢喃,引得他轻微凝滞,“应是有些心悦你的……”
“可我不敢说……我不敢与任何一人说……”
已然昏睡的花柔玉骨尤显娇小,温柔抚上其后颈长指绕上墨发,他无言良晌,启唇轻唤着。
“浅奚……”
似有千般乱绪于眸底颤动,隔了甚久,他才重复低唤:“浅奚……无碍了。”
“我来护着,睡一觉就好了。”
恍如做了一场大梦,置身幽渺梦境,似幻疑真,虚实不定,她若坠华胥,也不得与离人遇。
一觉醒觉,长梦了无痕。
醉梦似朝云无处可觅,容浅奚方醒时,觉察自己正睡于寝殿内。
窗外薄云飘浮,安适如常,她蓦地行下软榻,不断回忆起昨夜所见所遇,怔了好些时刻。
可那熟悉之感太过真切,萦萦环绕于思绪间,忽隐忽现,她沉心一思,觉此并非是镜花水月,幻梦成空。
“公主醒了,昨夜可吓着奴婢了,”睡于桌旁的婢女被这番动静惊了醒,想了一霎,忙言道,“是……是常公子让奴婢来伺候公主的。”
眸光流转回这名初发芙蓉般的婢女,她忆起常陌教过此姑娘弈棋,想着这婢女名为花黛。
心上仍百思未解,容浅奚凝思少许,指尖轻叩着玉榻,凛眸问着:“花黛,昨晚本宫是如何回来的?可有公子将本宫送回?”
花黛忙细思回想,如实以告:“守门的侍卫见一羽箭射在府门上,那箭上绑有字条,说公主倒在府墙一侧,这才将公主扶回了寝殿。”
“那字条呢?”欲证实着什么,她肃然再问,“字条在哪?”
瞧见花黛于一旁的侍从手中取过字条,双手恭顺递上,她立马将之展开,直径奔向府邸一角的书香院。
此偏僻小院的耳房早已无人行住,可偏偏留了些顾沄止当初于卷册上书写的批注。
匆忙翻开一页书册,她一遍遍仔细比照,终是止不住一颤。
竟然真的是他……
字迹端方清雅,却透着矫若惊龙之势,尾笔稍有飞扬,收得恰到好处……也唯有他能写出这墨迹来。
花黛跟步前来时慌乱了神,公主仅身着寝衣便跑至此地,若是受了风寒可如何是好。
“公主……秋寒天冷,会受凉的……”
“是他……”然公主却敛眉轻笑,唇畔浮着难掩的喜乐,“真的是他……”
不明公主所言是何人,花黛张望起这一处狭小耳房,在此唯一居过之人也仅有那顾公子。
“公主,他是谁呀……”花黛问得谨慎,怕无意触及了公主的忌讳之处,“是……顾公子吗?”
昨夜被燕瑜欺辱在榻,虽未得逞,可那般不堪景象被他撞了见……
转念一想后,本是欣愉的心思转瞬坠入低谷,容浅奚愣然一晃,籍册掉落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