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岩龙与白树之章(完)丢掉了自己的酒……
亲爱的,你不会在你跌落的井里找到
我为你在高地上保存的东西
一束带露的茉莉花
一个比你的深渊还要深的吻。
——聂鲁达
“真不可思议,明明是第一次见到你,但总感觉像是故友重逢……”
掌管智慧的女神如此说道,她背后是美到虚幻的世界树,那位神明就坐在树的枝丫上摇着脚丫望着树下披着袍子的旅人。
这里是梦的空间,是她编织梦境的一部分,有人却轻易地踏入了她的世界。明明是个异客,却自在犹如主人。
但智慧的女神,后世被称为大慈树王的神明知道这一切都有着它自带的因果,那是一种可以被成为命运的东西,参透它的人们会拥有智慧,但谁又能看透命运呢?哪怕她是智慧的女神,大慈树王也深深知道唯有智慧,必须敬畏。
所以当旅人摘下兜帽的时候,女神从枝丫上跃下,像是轻盈的花落入水面,“我知道你的来意了,我支持你的想法,我素未谋面的姐妹,我亲爱的塞莱斯特。”
旅人的动作为之一滞,塞莱斯特摘下了遮掩自己容貌的兜帽,兜帽下是白发金眼的女神,明明是不同的脸,但神色莫名与大慈树王相似。她微微叹了一口气,像是在感慨,又像是在赞叹大慈树王的智慧,“……不愧是智慧的神明,您就不担心我别有所图吗?如您所说,你我可是第一次相见。”
“梦境是连通过去、现在和未来的存在,我或多或少能窥见一点未来的残影……你是我的友人,是我同出一脉的姐妹,同为树的化身,同是守护人类的神明,”大慈树王笑了,“我不知道要担心什么,我的朋友。在须弥,友谊比黄金更珍贵,比雨露更纯净,而作为智慧之神,我会和你分享我的一切,如同誓言,如同约定。”
难怪……会有三神共治的誓约,会有共同分享的权柄,大慈树王是如此无私又纯净的神明,而这样的神,须弥竟然还有两位(花神和赤王),简直就是奇迹本身。
塞莱斯特也笑了,她笑着摇了摇头,“不,我不需要这些,我只是途经此地的旅人。我不谈未来,也不谈过去,我只谈现在,我已经给出了我的砝码——我希望须弥能和璃月签订和平互助的盟约,而作为回报,我会解决那流窜的智慧,那不详的智慧。”
大慈树王眨了眨眼睛,有些俏皮地说,“我的朋友,你已经在谈论未来,现在这里可没有那智慧的灾害……而且这两项也并不对等,至高的天不会让祂的两位臣子敌对,而为了解决‘那不详的智慧’你付出的代价也远超想象……不、我说错了,”大慈树王突然窥见那属于遥远未来的片刻,“应该是……我们,”未来看上去并不美好,智慧的三神最终被智慧反噬,“但无论如何,人类的未来总会延续下去,不管有没有我们。”
大慈树王最后如此说道,她似乎并不为自己和同伴的结局悲伤,万物终会迎来终焉,哪怕是神也不例外。
“是的,人类总会延续下去,不管有没有神明……但我的朋友,伟大的大慈树王,你们不该有那样的结局,世界也不能总是那么残酷。所以,这不是什么公平的盟约,而是我的私心,我追寻的公平。”
所以,塞莱斯特伸出了手,如同千年后的九方向纳西妲伸出手那样,“你(大慈树王/纳西妲)不应该遭受那样的对待,也不应该迎来那样的结局。我期待是一个圆满的故事……它可能并不完美,但它是公平的,是慈悲的。”
大慈树王握住了那只伸向她的手,仿佛握上了连通未来的羽翼,“你在同情我?”
她不禁发笑,大慈树王习惯了人们仰视她的存在,她习惯了人们依赖神明的力量,她是如此强大,如此智慧,如此慈悲……她绝不是脆弱的,可有人却向她伸出了手,摸了摸她的头,拥抱了她。
大慈树王真的不懂了,但她没有推开塞莱斯特,只是闭上眼感受和缓的风流淌在她们之间,过了片刻,她才开口,“这是你曾经身为人的习惯吗?神明可不会这样,塞莱斯特。我们比人类更无常,就像狂暴的大海,任由海浪刮起巨浪……”
神明的疯狂……是场灾难。
如果未来花神不死,那么就不会有那残酷的一切了吧。
“对,我只是个软弱的人类,而现在,则是软弱的神明,我讨厌流血、牺牲和残忍。你讨厌这样吗,大慈树王?”
“不,我不讨厌。但是太短了……这场梦要醒了,我期待和你在现实中相见。醒来,去面对一些小麻烦吧,吾友。”
大慈树王放开了塞莱斯特,零落的长发滑落肩头,只留下了像是雨露一样浅淡的香气,她喃喃自语着,“真想早点见到你……但是,不是现在。”
“等灾害平定了,我会亲自前往璃月……为了我们的合作,为了璃月和须弥。”
灾害?塞莱斯特并不清楚大慈树王指的什么,后世的记录也没有给她具体的提示。但既然大慈树王说了,那么……就能找到灾害的影子。
植物是女神的触手,它们的枝叶触及的地方皆如女神亲临。而现在……层岩巨渊的水有些咸了,那些植物的叶子都蔫了,绿色的叶片上逐渐泛上了一层焦黄。
而所有的水都会流向大海,哪怕是内陆的层岩巨渊……也就是说,海水倒灌了。潮湿的水汽伴着深海的气息缓缓的从地底漫上来,它们太不起眼了,混杂在地底水里微不可闻,以至于龙蜥们都没注意到,连同龙蜥的主人也一样。
“这可麻烦了。”
塞莱斯特抱怨着,倒不是觉得来自海洋的魔神有能力和钟离、若陀争个高下,而是……这预示着摩拉克斯的盟友背叛了他。层岩巨渊和沉玉谷共享一片水源,这样的“入侵”那位沉玉谷的魔神当真丝毫没有觉察到吗?与层岩巨渊不同,沉玉谷可是与海相连的,沉玉谷的魔神理应清楚……但那位神明却默不作声。
所以……这下才麻烦了啊。
这么想着的塞莱斯特去找了此地的主人,“若陀龙王,下午好啊。”她语气轻快地说着,仿佛话语间没有一丝阴霾,“昨晚,我去和雨林的女主人谈了谈,她答应了我的请求,”更重要的东西被女神隐瞒了,关于智慧的灾厄她什么也没提,她只是说,“这是一个好消息,但大慈树王还送了一个消息,可惜,那是个坏消息。”
若陀只是睨了她一眼,依旧散漫地靠在巨大的岩柱上,像一头沉睡的龙漫不经心地睁开了眼睛,“你和雨林的树王谈好了?这很好,塞莱斯特。”这样看来,塞莱斯特和大慈树王之间肯定有些他不知道的情谊在,但若陀没问,他并不怎么关心,也不像摩拉克斯一样具有对万事万物的探究欲,他只是望了一眼天,这么久了,层岩巨渊也该有些新变化了……至于那是好,还是坏,若陀总会把坏的变成好的。
所以他只是淡淡地问,“那又是什么坏消息呢?”
“在与须弥的贸易正式达成之前,我们恐怕会有一场……或者几场战争。”塞莱斯特递给了若陀一朵枯萎的花,“我把从层岩巨渊收集到的异常元素力聚齐在了一起……光看您就能明白了吧。奥赛尔(漩涡之魔神)快等不及了,等海水漫灌的时候……即使是岩石也会憎恶海洋的无情吧。”
若陀凝眸看了那花,之后就放开手任它被风吹成齑粉,“我知道,摩拉克斯也知道。”他抬起眼睛看了一眼塞莱斯特,“战争又要到来了……我和摩拉克斯都在等,等奥赛尔露出破绽的那一刻。海里的鱼被扔到岸边被烈日炙烤就只有死路一条,奥赛尔比鱼聪明了一点,祂从不肯离开祂在海里的窝。”
像是在嘲讽,若陀冷笑着,龙眸竖了起来,散发着冰冷又嗜血的光,“但这不是你说的坏消息吧,塞莱斯特。你从不认为我和摩拉克斯会输,所以是什么让你为难了?”
“沉玉谷的魔神背弃了和平的盟约。”
即使是盟约,也约束不住万物的变化。即使是看似不变的神明,也会被时光抛却成模糊又黯淡的影子。塞莱斯特曾经听璃月的众神众仙提到过沉玉谷,她们称赞那里的神明和仙子温柔可亲、百姓安居乐业。
可如今,盟约仍在,神却不再是那个神了。
若陀似乎悲伤了起来,他没有怀疑塞莱斯特,或许他心里早就有所怀疑,如今只不过印证了他的猜测,过了一会儿,他才说,“早些年,我曾和摩拉克斯一起去沉玉谷游玩,我们在一户农家的房舍里见到了祂(沉玉谷魔神),在临走的时候,我向祂讨要了一壶酒,祂笑着说下次见面带给我。现在看来,这壶酒再也喝不到了。”
若陀的语气很平静,似乎他只是犯了酒瘾,在悼念自己没喝上的美酒。但没喝上就是没喝上,过去错过的一切再也追不回来,所以他看向了前方,“这件事我会告诉摩拉克斯。感谢你,塞莱斯特。以及我向你道歉,我不该把你当成歇脚的客人……做你想做的吧,璃月同样也是你的家。”
塞莱斯特却没有动作,只是呆站在原地,看着面露疲态的若陀龙王。
“怎么了?是觉得我就是个老顽固,不该这么快改变想法?”
若陀不经有些发笑,虽然他是岩龙王,但也没有固执到不肯变通的余地,他起初只是觉得塞莱斯特是客人,客人不应该掺和主人家的麻烦事,但偏偏有这么自讨苦吃的神,这里又不是她的国家,又何必费尽心力?而若陀也不觉得自己需要什么帮助,但是……他依旧期待一些好的变化会降临在岩层之下。
若陀无法让石头里开出花,也无法治疗人们的痨病,更无法将带给人类一些像烟花绽开一样点亮黯淡的惊喜。
他所能做的只是像岩石一样沉默地守护着他的国度,岩石不会有喜悦,但人类需要喜悦。
所以,他放弃了自己原本的想法,本来不应该那么快,可能是因为听说了故友(沉玉谷魔神)的消息。即使是盟约都会有背弃的一天,那么他所坚持的……或许也像花一样朝开夕逝,那么还不如让花在最美好的年岁如同美梦一样盛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