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过渡

一个月后，倾一的身体完全愈合。这一次她是自己醒来。那个时候整个玻璃皿中的药水由原本的透明的绿色变成了浑浊不清的褐色，还散发着一股恶心的血腥味道。

腐尸的味道。

药师兜没有如之前常做的那样打断她在这段昏迷期间的幻梦，于是她做了个好梦呢，――被丢在一边，所有人都离开了。她没能追上。

从已经在这一个月里换了不知多少次，但还是没能避免变得浑浊的药水里爬了出来。那一瞬间里她身上的血腥味很是明显。

没有人在，她也就自觉的梳洗换装，去了一身让自己觉得反胃的味道之后，出现在君麻吕的病床边。描画着复杂的阵纹的布盖在君麻律脸上，他的大半张脸也就被遮得只剩个下巴。上衣的衣襟敞开来，胸膛上有一大堆的仪器线连在他身上，而下面的线路更是错综复杂绕在他胳膊上。

针对性的治疗已经全面展开来，再过一段时间用那一剂药物为治疗的主体……只要他能安静的过完这半年，那么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所以，这半年里，不论出了什么事情，都不要去管。]握住君麻吕此时无法用力的左手。倾一反复叮嘱道。半年啊，她只要再半年就可以治好他。对于这个身体的补偿，也就结束了。[记得你答应过。]你是答应过的，所以――[如果你食言，我绝对不原谅你！]

不论是药师兜还是君麻吕，两边的承诺她都要到了手。这样她会更安心一些。平躺着的君麻吕缓缓的对她展了一个笑容，因为看不见对方眼睛，也就没有能够相互对视。但是这笑容却没有对着没有人的地方，安静的绽放，[啊，我记得了。]

心里虽然还是一阵一阵的闪过不安，但她还是满意的点头。有时候，人言就是这神奇的东西，明明啊……是什么依据和凭借都没有的。

抿了抿唇，倾一望着不断变换着数据的仪器，唤道，[那个……小君。]

[什么？]清清淡淡的声音，有些疲惫的样子。

[你说过的，一定别食言。我最讨厌别人对我言而无信。]她声音哑哑的不无抱怨和警告的意味，还有更多的担忧。真的无法确定真的到了那个时候，会怎样。[那天你去木叶带我逃出来的时候说过，我是你的专署医师，所以你不要害我失职，那样的话，我绝对会冲你发脾气的。]

[呵呵……一定，不会的啊。]君麻吕的笑声很低，声音也很轻。最后都显得飘渺了起来，因为药力发作，陷入了沉眠。

放开他的手，悄然走出去。一个人脚步声哒哒哒的响，一言不发的走出那条长长的甬道的时候，没有不适应的眯起眼睛，――现在已经入夜许久。

皓月银辉，耀眼星河。四周岑静，偶然有夜风过，草木沙沙耸动。倾一安静的站了好久，突然开口道，[兜，我们去喝酒吧！]不是兜前辈，是兜。不是疑问句，是感叹句。要是要求被拒绝，她就会将这句话缩减成，“我去喝酒。”再说一边。

看，那样的话，标点都变了。态度，也变了。

[好～。]那自甬道中踱步而出的男子无奈的应，一步步向前，一步步靠近。倾一回头时正见那男人自阴影之中缓步至月华下站定。那一刻，她为之动容。

“我们走，去私奔吧！”这种话差点就陪着那点动容就一起脱口而出。不过，也只是差点而已，所以她还是轻易的哽住了。且不说什么可不可能的问题，光是那句话本身就很莫名其妙。

[那么，就照老规矩好了。酒钱就完全指望你了。]懒洋洋的拍了拍他的肩，倾一抬步就往镇上去。药师兜笑着跟上。

晚上本就是夜市的黄金时间段。倾一轻车熟路的在镇上找了家可以看的过眼的居酒屋，就撩了布帘子走了进去……两个小时之后，倾一就体现了一句话叫，“竖着进去，横着出来”了。虽然她是呈烂泥状被扶着出来。

两个小时前这家伙是大步流星的进去，两个小时后，则是现在这副烂泥巴要死样的被药师兜扶出来。

而且这女人一出了居酒屋吧，就突然在夜市的大街上发疯耍泼儿。大呼小叫着开始了明显的借酒发疯。而且在药师兜上前去拦她的时候，就大大方方一转脸和人家动起手来疏松筋骨。奈何她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不过药师兜也只是意在让她停下来。

所以……就这么迁就着，从镇上的夜市街一直打着到了树林里，最后借酒发疯的某人终于闹累了，嗵的一下很是不雅观的坐到地上，不动手了改为动嘴了。她念着“我家……我要回家！回家，我要回家……”“我讨厌这饿地方，明明就是虚构出来的……”念着念着没了声音，她默了一会儿，就突然开始抹眼泪，一边将自己整个人尽可能的缩起来。

药师兜叹气，看来已经习惯了她每次喝完酒之后一边哭一边胡言乱语了。认命的过去将因为发酒疯从而变得任性的倾一拉了起来。倾一挣了一下，还是顺着力量站了起来。直到被药师兜背向她的小屋的一路上，她还是醉醺醺的一抽一抽着鼻子口齿不清的念，[根本就不存在的地方，为什么我会被困在这里？你们都是些不存在的人……]

[倾一，我现在是真的在你身边。]

[……]她沉默，不知道是因为醉了没听到还是假装没听道，继续自说自话，[那个挨千刀的说穿越好的？！我一直都在怕啊……三个月――三个多月啊！我真的怕……我好想回家……]

――原来他的话她没有听到。

倾一眼泪不要钱的往外涌。好像一不小心就挖通了的泉眼。这时，也就变得愈发不可收拾了。药师兜肩部的衣料被她的眼泪就这般轻易的抹湿了一大片。

药师兜就这么任由倾一抱怨然后一哭再哭到最后不再说话的时候，才摆出安慰的语气商量的问道，[好了，我现在带你回家？]

倾一不回话，只是一下一下的自顾自的抽噎。最后药师兜把她背到家门口的时候，这家伙已经完全睡死过去了。

……

佐彦很不开心的嘟着嘴，由着药师兜由背改为抱的把倾一抱进房间去，安置在床上，然后替她盖好被子。而佐彦则在边边上皱着一张包子脸，心里直腹诽道，――要不是父亲大人突然不在，他自己人又太小了，抱不了母亲大人，他才不要这个家伙抱母亲大人进来类！

（==这个小娃娃，恋母情节好重……）

……

药师兜顺着倾一因为起房子而特意找人铺就的青石板上，高树枝叶间，依稀窥得星光耀眼。

――现在，我可是是真的在你身边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