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福陵山中收八戒，浮屠山下见嗔魔

三人循大路行了八九天，方见一村庄。悟空道：“我去问路。”言罢，跃至村口，扯住一少年，问道：“此乃何地？”那少年道：“村中无人，仅我一人耳。”悟空道：“少年，与人方便，自己方便，说不准我能助你矣。”那少年不欲理会，左挣右挣，脱不得悟空之手，气得乱跳，恼怒道：“在家受屈，在外尚要受你这猴子之气。”三藏与圆心赶至跟前，三藏道：“你再问他人便是，放他去吧。”悟空道：“不可不可，问他方是好买卖。”那少年脱不得手，只得道：“此地乃乌斯藏国地界，此村庄因多姓高，故曰高老庄。这下可放我走了罢。”悟空道：“不可不可，你且言你去作甚？”那少年道：“我乃高太公家之仆人。多年前，高太公之女为一妖精所掳，高太公令我请法师，然皆无用之道士和尚，皆言己有本事，结果皆毙于院内。我已言明实情，可放我走了罢。”悟空道：“哈哈哈哈，你的造化，正逢我兄弟二人有能为。莫说其一怪，便是百十个，亦能为我等所擒。”那少年道：“你莫诓我，莫至时拿不住妖怪，反丢了性命。”悟空道：“只管引我等去你府上便是。”

那少年无奈，只得引彼等至府上，见了高太公。高太公见了少年，正要责骂，悟空扯住道：“太公勿虑，道个原由，我等也好擒他。”

高太公道：前些年，家中来了一位自称姓猪的男子，此人身强体壮，干活极为卖力，耕田种地，样样精通。我观其模样周正，又如此勤劳，心想若将女儿许配与他，日后定能让家中过上好日子。

初时，他确实是个好女婿，对我等恭敬孝顺，对我女儿也是关爱有加。可日子久了，却发现了诸多怪异之处。这女婿食量惊人，一顿饭能吃下数人的量，且极为嗜睡。

直到某一夜，月圆之时，他竟现了原形，原来是个长着獠牙的猪妖。我那可怜的女儿吓得花容失色，我与家人亦是惊恐万分。自那以后，那猪妖逞凶，我无奈之下，只得四处请那法师前来降他。怎料请来诸多法师，皆非那猪妖敌手，尽被其打死。这猪妖更是张狂，云来雾去，飞沙走石，将我那小女儿关在后院之中，不许他人接近

我实在无法，便遣仆人外出寻找能降妖之人，盼着能将这妖怪赶走，还我家一个安宁。

悟空闻言，道：“太公莫要忧虑，我等既来，必然帮你拿了那猪妖。”高太公闻言，大喜道：“如此甚好，不知诸位几时出发？”悟空道：“且等到夜里，我等在后院等他便是。”忽的圆心道：“无需深夜，悟空护好师父，我自去山中拿他。”言罢，掣出混铁棍，纵风直入福陵山中。

圆心纵风于天上观望，见一处山洞，妖气甚浓。遂按下云头，行至近处，一瞧，洞上赫然写着“云栈洞”三字。随后圆心大吼道：“猪妖，还不滚出来受缚！”那猪妖闻得此声，取了钉耙，径直冲出洞外。

猪妖见圆心，道：“你这厮怎生这般眼熟，好似在哪里见过，只是我却想不起来了。怎的跑此寻死？”圆心道：“狗怪，受缚便是，哪来那么多话！”那猪妖道：“你竟不认得我？我与你说来。”

自小生于荒僻间，性情粗莽性乖张。未曾读书明事理，终日悠游混时光。偶然一日遇异人，点化愚蒙话短长。劝吾改过莫作恶，造孽到头悔断肠。闻语幡然思悔改，诚心求教求良方。有幸跪地拜为师，聆听教诲识阴阳。习得奇术与妙法，寒暑不辍练功忙。内至五脏六腑间，外达四肢百骸旁。运气周天通经络，气血充盈精神爽。男女阴阳相调和，五行流转心意畅。历经艰辛功告成，脱胎换骨换新妆。飞升仙界乐逍遥，仙友纷纷来道贺。玉帝恩宠赐官职，掌管天河威风扬。只因蟠桃盛会开，受邀赴宴心欢畅。彼时贪杯醉醺醺，举止轻狂失端庄。闯入月宫寻欢乐，娇娥仙子迎身旁。见其姿容美如画，凡心萌动情意长。不顾尊卑欲亲近，佳人躲闪意彷徨。色胆包天呼声响，惊得月宫乱晃荡。天兵天将闻风至，捉拿于我无法藏。押至灵霄受审判，自知命运太无常。多亏真君多求情，刑罚减轻免灾殃。重责千锤皮开绽，疼痛难忍泪汪汪。贬下凡间历苦难，福陵山中把身藏。吾因罪孽重投胎，今名唤作猪刚鬣。

圆心本就因前番三妖之死心怀恼怒，今又闻这猪妖在此啰嗦扯皮，顿觉心烦意乱。也不与他搭话，举棒径直便打。那猪妖见状，忙拿耙来挡。这场相斗

圣君白毛似霜雪，威风凛凛貌堂堂。元帅瞠眸似寒星，气势汹汹意张狂。这一个身覆银装映天光，那一个体泛寒光透冷芒；身覆银装洁愈净，恰似仙云降瑞祥，体泛寒光冷愈凝，犹如冷月照寒塘。混铁棍，九齿钯，两位豪杰皆堪惊：一个是禺狨遵旨护三藏，忠心耿耿志刚强，一个是天蓬为妖乱苍生，作恶多端性乖张。钯来仿若蛟探爪，刚猛凌厉气势汹，棍至犹如蟒缠藤，灵动巧妙巧用功。那个道：“你为恶人间罪难赦，快快伏法莫顽抗！”这个道：“你扰我清修理不应，休要多管自逞强！”怒喝声，咆哮鸣，声声震耳响苍穹，来来往往棍战钯，翻翻滚滚影重重。瞧瞧斗至日将暮，彩霞满天映战场，那元帅四肢感疲疼，气喘吁吁力难撑。

那猪妖与圆心斗了数十合，遮拦不住，慌忙跪地求饶，道：“我奉观音旨意在此等候取经人，欲拜其为师。”圆心道：“我乃奉玉帝圣旨保三藏的护法神将。”那猪妖闻言，道：“嗨呀哥哥，这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打了自家人吗？早说此，咱还用这般赌斗？”圆心并不搭话，用缚妖索困住猪妖，单手拎起，纵风直上云端，又吐出烈焰烧了洞府。那猪妖见了，道：“哥哥呀，你这不是断了我的退路吗？”圆心道：“如此你才诚心上雷音。”猪妖闻言，道：“原来哥哥会讲话呀，干嘛这般严肃，咱们是兄弟嘛。”圆心还是不搭话，领他回了高府，见了三藏，道：“这猪妖受了观音菩萨旨意在此等你，拜你为师，护你上雷音。”那猪妖道：“正是正是，师父，受我一拜。”随后纳头便拜。圆心随即收了缚妖索，三藏闻言大喜，道：“既然是菩萨旨意，那我再给你起个法名。”猪妖道：“无需劳烦，菩萨已给我取了法名，叫猪悟能。在老丈人家我也戒了三荤五厌，今天师父来了，是不是可以破戒了？”三藏听了，道：“不可不可，既然断了三荤五厌，我再给你取个别名，叫八戒。”

那八戒归了沙门，高太公府上摆宴席酬谢圣僧。八戒扯住高太公，说：“叫翠兰出来见见公公婆婆。”悟空听了笑道：“贤弟，既已入沙门，就莫提那拙荆之话。”八戒见了悟空，说：“我见你也十分眼熟，你们两个到底是何人？”那哥哥也不与我搭话。悟空说：“我们乃是五百年前大闹天宫的二圣，后来归了天庭，得了官职俸禄，又奉旨前来保三藏西行。前些日因圆心收伏的三妖被那黑风山猾褢杀害，正是恼怒呢。”八戒闻言，道：“原来如此。”

一行人在高太公家歇了一夜，第二天收拾行囊往西而行。八戒挑了行李，悟空在后护住三藏，圆心依然独自走在前面。走了几日，忽到一地，三藏说：“前面山高，需小心。”八戒说：“莫担心，这里是浮屠山，山上有个乌巢禅师在此修行，深通佛法。”悟空随后走至圆心身旁，道：“贤弟，何不找禅师解你心结。”圆心道：“也好，去见他一见。”

众人正要进山，忽的见山前立着一怪。但见其周身烈火缠绕，手持点钢枪，生得凤凰相貌，英气逼人，于山前拦住去路。那凤妖见了圆心，心有嗔怒，大喜，遂开口激他道：“来者何人？哪个是那火猿？”圆心上前，怒喝道：“爷爷便是！”那凤妖更是猖狂，讥笑道：“原来是那被天庭降伏的胆小鼠辈，前些天连自家弟兄都没护住的脓包！”那火猿闻此恶言，嗔怒更盛，双目圆睁，掣出铁棒，不由分说，劈头便打。那凤妖亦不畏惧，举枪相迎。一时间，山前风云变色，这两个在山前赌斗

一条棍，一条枪，两妖圣，此番争斗气势宏。皆因禺狨心嗔怒，战火烈烈燃苍穹。禺狨心怀愤懑念，嗔魔肆意恶念浓。只为嗔怒起纷争，刀光剑影难罢终。一个是怒火冲天火猿圣，威风凛凛震长空；一个是张狂不羁嗔魔精，凶焰滔滔气势汹。这个手持威猛混铁棍，虎虎生风惊云涌；那个紧握凌厉点钢枪，寒光闪闪破清风。你来我往招式猛，互不相让显神通。起初激斗在山林，飞沙走石鸟惊弓；片刻酣战至云层，电闪雷鸣天地动。火猿怒，嗔魔狂，这场拼斗非寻常。火猿嗔怒化猛将，嗔魔放肆弄乖张。恨恨嗔嗔皆无情，凶凶恶恶俱不良。那一个进击如风不手软，这一个抵挡似电难相让。喷火冲天暗，吐焰蔽岭岗。棍来枪往互争锋，舍生忘死为嗔怒。

战良久，未分降，两妖皆把全力放。火猿怒火燃胸膛，嗔魔恶念心中荡。棍舞枪挥惊天地，风吼云涌震八荒。这边猛击气势强，那边巧迎招法亮。

汗水流，喘息忙，却仍咬牙拼斗犟。只为心中执念长，哪管自身伤与恙。山林颤抖鸟飞藏，石走沙飞尘烟障。

忽然想起祖师诲，火猿心智渐明朗。收棍停手暂休战，嗔魔见状心迷茫。转头回望取经郎，嗔怒渐消思过往。修行之路漫且长，放下嗔痴方有望。

他二人赌斗数百回合，仍不见胜败之分。悟空见圆心怒火欲盛，忽高声喊道：“贤弟，莫忘祖师教诲！”圆心闻此，幡然醒悟，怒气渐消。那凤妖见圆心心中嗔怒所剩无几，自知已然无趣，架开铁棍，往南奔去。

那凤妖奔逃而去，身影渐没。悟空道：“愤怒使人失却理智，实乃修行之大忌。”圆心道：“哥哥教训的是。”八戒笑道：“哥哥何须苦恼，有道是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一切自有定数。”圆心笑道：“你这学采阴补阳，攀弓踏弩之法成仙的竟也有这般智慧。”八戒道：“哥哥，怎的我也是正道出身。”圆心一路与八戒搭话，一行人往浮屠山顶而去。

众人行至山顶，只见一株古树上，青鸾彩凤齐鸣，玄鹤锦鸡咸集。那乌巢禅师见了三藏，自乌巢跳下，施了一礼。

又见八戒，问道：“你可是福陵山猪刚鬣？怎有此缘法？”八戒应道：“我前些年受观音教诲，如今护他西行。”禅师道：“好，好，好。”禅师复见火猿，见其心有嗔怒，言道：“我正要传圣僧护心经，你也来听，可平嗔怒护住本心。”随后又见了悟空，行礼道：“见过大圣。”

那禅师口传了护心经，三藏又问道：“此地离雷音寺还有多远？”禅师道：“远咧远咧。”那禅师传了经文，踏云光，要上乌巢而去；又被三藏又扯住奉告，定要问个西去的路程端的。那禅师笑道：

行过荆棘岭，留意毒藤萝。若到火焰山，谨慎避炎灼。走进幽冥涧，提步防泥浊。小心白骨洞，妖邪常诱惑。鬼魅盈荒野，邪魔聚山郭。蛤蟆居水榭，蜈蚣任巡逻。犀牛皆作霸，麋鹿亦为恶。禺狨执铁棒，心中怒火落。你问那同侣，他明西去铎。

历经风雨途，莫忘佛嘱托。若临七绝岭，静心破灾厄。路过黑风寨，警觉防贼恶。留意黄沙岗，狂风常肆虐。夜叉满川流，妖魔四处掠。大鹏掌朝堂，白象为帷幄。羚羊称霸王，狐狸施魅惑。悟空展神通，八戒嘴啰嗦。你问那同伴，他指西去廓。

三藏闻言谢过，辞别了禅师，与众人下山，往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