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今世·相守

后来，你的母亲与你的父亲交往，我便从他们的世界里渐渐淡出。大三那年你的母亲有了你，不知道为什么她非要留下你，无论你的父亲怎么劝说都不行。未婚先孕是非常可耻的行为，她怀孕的事不知被谁告到了学校，学校毫不留情勒令你的父母退学。你的姥爷非常生气，未婚先孕还在其次，关键是他不能允许他未来的女婿是个没钱没背景没父母什么都没有的穷小子。他把你的母亲锁在家里，逼她和你的父亲分手，你的母亲说什么都不同意，甚至你的姥姥跪在她面前哭着求她，她也坚持说永远都不会放弃你的父亲，并在一个晚上用床单扯成布条结成绳子从窗口逃出家。你的姥爷一气之下和你母亲断绝父女关系并且还登了报纸。这使得你的父母在这座城市里没有了立足之地。你的父亲带着你的母亲远走他乡在偏远的小镇定居下来，生活的艰辛超乎了你母亲的想象，必竟她还只是个刚过二十岁的女孩子过惯了养尊处优的生活。她开始后悔，却已无法回头。她虽然深爱你的父亲，渴望你的到来，可是却也因此失去了她美好的一切。就在我为他们能够拥有这样忠贞的爱情羡慕不己时，你的母亲却在艰辛的生活中痛苦的煎熬，加上因为得不到父母的谅解和祝福，她的心受到了严重的创伤。她的脾气越来越暴躁，并在生下你之后得了严重的产后抑郁症……。”

“你喜欢过她？”楚烟寒突然打断然的话。

然沉吟了一会儿，“喜欢过。最喜欢她的笑，像相思树盛开的花。金灿灿的。后来，我再也没有见过他们，直到十年前也就是你五岁的时候收到过你父亲的e-mail，他在信上说你的母亲精神已经彻底崩溃，她把她的不幸完全归咎于他。她恨他，恨不得他死。他说，他早已后悔当初的抉择，他不应该把她带出来，更不应该相信爱情会战胜一切困难，将痛苦变成美好。他还谈到你，说你是个很怪的孩子，几乎不说话，只是看天空。烟寒，你还记得你父亲的样子吗？”

楚烟寒声音暗哑，“我不记得他的样子。不但他的样子，我甚至记不得和他们在一起生活的时光。然，如果我告诉你，我不记得我六岁以前发生过的所有事情你相信吗？”

“呵”然微笑道“记忆本身就因人而异。况且你那时年纪尚小，记不起也是应该的。就是我也不记得我六岁前曾做过的事情！”

“不是的，然”楚烟寒摇了摇头“你虽然记不起全部，但是仍应该会有零星的记忆残存。而我呢，是一点一点也记不起来，就好像是我来到这个世界上就已经是六岁了一般！”

“烟寒，不要再想那些过去的时光，那六岁前发生的事情一定都是些令你不快乐的事情，你将他们永远的遗忘，是一种幸福。”

“幸福？”楚烟寒重复，“然，你有拼命想要忘记却无法忘记的事情吗？”

然悲叹，“有啊！”

楚烟寒抬起头，然的眼睛如同深夜里的一潭湖水，在皎洁的月光下波光淋漓。楚烟寒轻轻的问，“然，你为什么不结婚呢？”

“已经没有力气谈情说爱了。还剩下最后一点温暖，我想留给你。”然抚着楚烟寒的头发微笑着。

楚烟寒只觉心下涌出一股从未有过的酸楚感，她颤声问道：“然，你相信爱情吗？”

然的脸显出衰惫，喟然道：“曾经，那么坚定不移的相信！那么的坚定不移。”

许久，然都没有说话，就在楚烟寒以为他好象睡去的时候，然突然说道：“我曾经，热烈的喜欢过一个女孩。痴迷于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她快乐我会同她一起欢笑，她悲伤我会想尽一切办法令她开心。那时，她是我生活的全部意义和兴趣所在。我给予她我所能给予的一切，竭尽全力，毫不迟疑。我们在英国一起攻读经济管理，我们的理想就是一起创办全世界最大的书店连锁集团公司。我们花了四年时间拿下了硕士和博士学位，急不可待的回国想要尽快实现我们的理想。可是，就在我们回国后的第一个月内，她却嫁人了，新郎不是我。多么可笑啊，像傻瓜一样的我推开教堂的大门，拉着她的手恳求她和我一起离开。她甩开我的手摇着头‘我是心甘情愿嫁给他的，请你祝福我’。那句话，如同一柄大锤，重重的敲打在我的身上。我的人，我的心，我的爱情，我的梦想，我的所有所有的感觉被它砸得粉碎，混于尘埃之中被风吹得无影无踪。”

“她就这样轻易的毁掉了你的生活！”楚烟寒唏嘘。

“不，烟寒，不是她，她没有那么大的力量。她只是一个家族利益的牺牲品。是生活，现实的生活，它把所有美好的事物摧毁得体无完肤。爱情，与其相信那些天花烂醉的誓言不如给我的烟寒做一顿饭来得实际的多。”

“然，有没有想过这件事情无法平息该怎么办呢？”楚烟寒低低问。

“那就带着我的烟寒远走他乡！”然用低沉但坚定的口吻说道。

楚烟寒的笑被镀上幸福的金色，将脸紧贴在然的胸膛上，听着然坚实而有力的心跳声，感受着血在血管里流淌的哗哗声，她闭上了眼睛。那一夜是她来到这个世上睡得最安稳的一夜，有一只手一直轻轻拍着她的背。

如果可以这样一直下去该多好啊！

楚烟寒天生就有漠视一切的本领，那高三上学期发生在她周围的事情如果换做是别人早已会被折磨的精神崩溃。可对于楚烟寒那仿佛就是发生在别人身上的事情。

可是然呢？烟寒默默的注视着厨房里然忙碌的身影。然越来越沉默，眼光越来越黯淡。再懂得隐忍的他脸上也露出心事重重神情。烟抽得比平日多了许多，几乎快是烟不离手了。

楚烟寒明白，然就算是再超然世外，也甩不掉亲情那一关，更何况这次的绯文事件几乎已经威胁到然家族产业了。是她为他做些什么的时候，她受他的照顾，被他养育还从未说过：谢谢！

“然是领养我的人，我一直受他的照顾。他不是我的男朋友人也不是我的情人。我没有什么要证明给你们看，因为我知道然和我是怎样的人。我是不会退学的。”在校长室里，楚烟寒昂着头，目光凛然，不卑不亢。

新任的谭校长曾经是担任过楚烟寒高一时半年的班主任。他似乎被楚烟寒的强硬态度所震撼。的确，勒令一个被传被富家公子包养的女孩退学并不是这样的名校所为。而且，也没有足够说服人心的理由。

“如果，你有领养证明的话……”谭校长想了想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