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浮沉任伶仃
第67章浮沉任伶仃 青芜急于将新的线索带回金陵,又不愿扔下荆夜兰,于是在门外守了数日,只等着师父醒来,却不想荆夜兰好容易苏醒后,竟不肯见她。
无奈之下,她只好选择回中原。
临行那日,码头下了一场不小的雨。
青芜撑着纸伞,望着浩瀚的海面,眉心愁云久久不散。
“小丫头!”天琊的声音忽然在她身后不远处响起。青芜闻声回头,远远看见天琊朝码头跑来,便忙上前相迎。
“天琊师父,您怎么来了?”青芜愣道。
“小丫头,你师父不是不肯见你。”天琊叹了口气道。
“我明白。”青芜垂眼,眸中似有歉疚。
“她是想让你认为,她尚有气力,足够等到你复仇之后,再替她找到白煜,还她清白。”
“我并未忘记师父的嘱托,我也绝未因家仇耽搁此事,”青芜凝眉,解释说道,“我回到中原后,得知有个成名的杀手,是唯一知道白煜下落之人。我救下他的性命,本想着能够通过他来找出白煜,却发现另有人在寻他。”
“你说什么?”天琊诧异道,“是谁?”
“也是孤城派的人,论辈分,应当是我师父的师妹。”青芜认真答道,“她身手高出我许多,我原想借她的手来探听白煜下落,可如今……”
“船到了。”天琊的目光从她身上移开,落在逐渐靠近码头的那艘客船上。
“天琊师父,请您告诉师父,不肖之徒青芜,定会早日带回白煜,为她澄清一切。”青芜说完这话,便被天琊推上了客船。
青芜总觉得,天琊此举别具深意,当她有所反应欲下船追问时,却被上船的人潮所阻,只能眼睁睁看着天琊走远。
与此同时,远在金陵的萧璧凌,已然面临着生关死劫。
不见天日的囚室之内,每一刻都是煎熬,萧璧凌辨不清过了多少日夜,只知道方铮旭已有很久未再来过。
这里除了四角昏暗的油灯散发出的微弱光芒,便再也找不出其余光源。至于呼救,也定然是无用的,刚被关进来的时候,萧璧凌便试着用镣铐上的铁链敲打过墙壁,撞击之后,他能听到的只是一声声异常沉闷的声响——这砌墙的砖石不仅厚,连合缝处用以粘连的泥沙都十分细腻,以至于所有相连的砖石之间,都贴合得十分紧密,少有缝隙。
莫说大喊,即便把金陵城的屠户聚集在此一同杀猪,外头的人也是听不见的。
方铮旭既然敢将他关在此处,那便必不会选择一个能随便让人发现的地方。
这几日以来,无水无粮,再如何充足的精力也会被消磨殆尽。
方铮旭所要的正是这个效果。任何人在意识薄弱之时,都是最容易说漏嘴的。
萧璧凌早已无力站立,却又受铁锁牵制不得坐下,身子稍稍下坠,便觉双手手腕处阵阵刺痛,令他不得不再次勉力站直,循环往复,他也只能认命般靠在身后的墙面,任那砖石之下,刺骨的凉意穿透身上单薄的中衣,向他全身蔓延。
刚关进来那两日,他还有闲心想想外头的事,可到了如今他只觉得,只要现在能够解开身上的镣铐,就地睡上一场,都能算是这人间最大的美事。
他昏昏沉沉地闭着眼睛,也不知自己是第几次不自觉睡去,又因铁锁拉扯胳膊的疼痛而清醒过来。便只好竭力睁开双眼,四下张望,却仍旧看不见方铮旭的身影。
萧璧凌尝试着喊了一声,只觉喉咙里发出一阵阵刺痛,想是同他此刻的唇舌一般,已经干裂了。
他口渴至极,不禁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下一刻就能冒出烟来。
再这么下去,自己还有机会出去吗?
若是不能的话……
他摇了摇头,想告诫自己快些冷静下来,却忽然听到一声冷哼。
想是那位“好师叔”又来了?
萧璧凌抿了抿嘴,本欲出语嘲讽,然而干燥至极的舌尖划过牙齿,却如同两块生麻布在摩擦一般,而干裂的喉咙里,竟连一口唾沫都挤不出来。
“你究竟在谋划什么?”方铮旭走到他跟前,方幽幽开口。
萧璧凌说不出话,只能翻了个白眼表示一下立场。
方铮旭卸下腰间装水的竹筒,捏着他的下巴,往里头灌入清水。
萧璧凌先是觉得一丝甘甜掠过舌尖,但紧跟着便在喉头梗阻,本能咳嗽起来。
方铮旭自然不会打算给他解渴,因此只灌了一口水下去便退了回来,看着萧璧凌低头连连咳嗽的模样,目光变得愈发阴沉。
萧璧凌隐约感到了喉头皲裂处被清水拂略过后生出的麻痒痛感,对着跟前地面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冷笑一声,并不说话。
“你师父现如今在何处?”
这吃里扒外的白眼狼总算是把自己的目的给说出来了。萧璧凌如是想着,冷哼一声,却只闭上双目靠着身后冰冷的石壁,既不解释,也不作答。
“你可知这一身硬骨头,会让你吃多少苦头?”方铮旭冷哼道。
“我说师叔——”萧璧凌嗓音沙哑“这件事情,最清楚的难道不是你吗?”
他多日水米未进,好容易积攒的气力,都在一口气说完这话后泄了个干净。
“如此说来,你是不想早些解脱了?”方铮旭说着,面色也越发阴沉了下来。
萧璧凌看见这位好师叔自袖中取出一物——那似乎是一根铁棍,细长,空心,一端附机关。
这当然不会是什么好东西,总不可能是拿来挠痒痒的。
方铮旭抬指一按,那铁棍的另一头,便渐渐延展出一段螺旋状的尖锥,且每一处螺旋,都打磨得十分锋利。
萧璧凌见状,心下忽的腾起一种命不久矣的预感。
方铮旭将那尖锥提起,在萧璧凌眼前,给他仔细展示一番,随即对准萧璧凌右臂中段,道:“那就只好看看,你的骨头究竟能有多硬。”
萧璧凌眉心一动,不等他反应过来,便觉右臂发出一阵刺痛,他本能扭头去看,之间那螺旋状的绞刃已将他衣裳刺穿,没入皮肉,紧跟着,他便听到了骨皮被搅开所发出的极其细微,却又惊心动魄的破裂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