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6章错管春残事
第296章错管春残事 她说得声泪俱下,浑身上下都开始颤抖:“萧元祺!我现在才知道我错了!你就是个铁石心肠……不!你根本没有心!你不爱我,不爱瑜儿,也不爱那姓陈的贱人给你生下的那两个儿子!你只爱你自己!想要被你在乎,就只能顺着你的心意,做你想要我们做的一切……”她不住抽噎,连自己都没察觉到,从她口中吐出的许多字句,都因为这抽噎声变得含混,“我好想知道……这究竟是为什么……为什么你只看得见那些手段,却看不见我对你的用心?为什么我为你好事坏事通通做尽,你却只当我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毒妇,而不是你挚爱的妻子?我为你负尽天下人,你凭什么如此待我!”
说完这话,她忽然便从袖中掏出一把明晃晃的匕首,扎向自己心口,然而在刀锋离胸前衣衫只余半寸之际,又蓦地调转刀锋,直逼陈梦瑶喉心。
这一举动来得太过突然,等到众人反应过来,陈梦瑶已然捂着鲜血喷涌的脖颈仰面栽倒在地,韩颖则狞笑着退开,被黄鸣松等人摁倒在地。
“母亲!”萧清玦高呼一声不由分说便要上前,却被萧元祺单手推了回去。
“危险!”萧元祺低喝一声。
就在这时,探过陈梦瑶鼻息的黄鸣松站起身来,面色沉重地摇了摇头。
萧清玦只觉两眼一黑,几欲昏厥过去,好在余舟及时伸手,将他身形搀稳。
“夫人!”黄鸣松忽然大呼出声,将众人目光都吸引过去。众人这才察觉,韩颖口中藏了毒囊,早在倒地时便已将之咬破,此时此刻,已然气绝而亡。
萧元祺双目圆瞪,一脸骇然。一旁的萧清玦再也无暇顾及他物,即刻飞奔向陈梦瑶的尸身前,轰然跪倒在地,呆呆望着陈梦瑶,见她双眼睁大,瞳孔褪成了灰色,蒙上一层迷雾,喉头伤口鲜血依旧不止,却只是张了张口,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过了很久,他像是想起何事一般,扭头去望同样气绝身亡的韩颖,望着她青紫发涨的尸身,喑哑无言。
爱恨情仇,至此也都尘埃落定,这两个歇斯底里了大半辈子的女人,最终还是以香消玉殒的结局,换了他人的清净。
萧清玦只觉得心下空落落的,哭不出声,也流不下一滴眼泪。韩颖与陈梦瑶二人僵持弥久的仇怨,除了萧元祺,只有他看到的最完整,一幕幕往事,如走马观花,在他脑中来回复辙,仿佛就在眼前,却又遥不可及。
“公子,您身子不好,别总跪在地上。”
直到余舟与高昱二人一左一右将他搀扶起身,萧清玦适才发现,母亲的尸身已经被人搬走料理,而她原本躺着的位置,只留下一滩人形的血泊。
萧清玦黯然望着那滩血泊,忽地想起父亲还在身旁,即刻回头去看萧元祺,却见父亲正被路过的行人围在中间,敷衍解释着方才发生之事,那神情,云淡风轻,好似一切与他毫不相干一般。
他心底沉寂多年的那滩死水,忽然便开始波涛汹涌。
萧清玦不动声色,在余舟、高昱二人诧异的目光下,一把扯下头顶缟冠,狠命掷在地上,也不理会旁人,上前拨开人群,大步走远。
“公子!”高昱高呼一声,当即拉着余舟一同追了上去。
“公子,你这是要去何处?”余舟问道。
萧清玦一言不发,径自便往家中方向走去,他心中愤懑难以纾解,又不便当着外人的面,对父亲横加指责,便只能同自己较劲。
“公子,您要是伤心,大可宣泄出来,千万别憋坏了身子。”
余舟跟在萧清玦身后进了屋,后脚刚过门槛,便听得他低吼一声:“出去!”
“公子……”余舟只当他是瞧见母亲身死,凶手又自觉而亡,无处宣泄才致怒火中烧,便宽慰他道,“夫人遭此意外,谁也料想不到,如今凶手也死了,您还是……”
“你怎么还不出去?”萧清玦气息不稳,略有颤动。
“我…”余舟抓耳挠腮,一时无言以对。
萧清玦无力瘫坐在椅子上,闭目沉吟良久,方开口道:“出去罢,让我一个人呆着。”
“可公子您这副模样……”
“我说过了,出去——”萧清玦说到最后两个字时,不自觉拖长了尾音,语调也抬高了许多。
站在门外的高昱听到屋内动静,连忙向余舟招手,示意他退出房门。
余舟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迟疑良久,方蹑手蹑脚退出门外,走去高昱身旁。
“这……如何是好?”余舟小声问道。
“我也不知,”高昱压低嗓音,道,“照理来说,夫人今日遭遇意外,灵柩须得停在庄内三日,眼下二公子还没回来,就大公子这幅身子,怎么捱得过三日的守灵期限?”
“我倒不担心此事,”余舟说道,“可今日一同过世的还有韩夫人,他是外室,又被庄主驱逐,也不知……”
“你们两个唧唧歪歪的,在这说什么?”许玉兰的声音忽然从身后传了过来,将人吓了一跳。
高、余二人不约而同回头去望,正瞧见许玉兰立在院门口。
这些日子,竹隐娘始终都在为即将到来的大战布局,黎蔓菁与秦忧寒等人亦从旁协助,时常在外,不知踪影。而飞云居内又因接二连三的变故,连着一个多月都在为前事善后,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许玉兰便只能一个人待在庄里,整日不是喂鱼逗鸟,便是四处闲逛,着实闲得发慌。
“今日不是萧清瑜出殡的日子吗?怎么突然回来了?你们大公子呢?难道又病了?”许玉兰皱着眉,冲二人问道。
“倒也不是,只是……”余舟支支吾吾,不知该如何回答是好。
许玉兰见二人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便直接走了进来,在敞开的房门外,朝内望了一眼,满脸疑惑转过身来,道:“出什么事了吗?”
“许姑娘,你劝劝公子吧。”高昱冲她拱手,将今日所见所闻据实相告。
许玉兰听罢,一时哑然,半晌,却蹙紧了眉,小声骂了一句:“真不是东西。”
余、高二人也不知道他在骂谁,一时之间,只能面面相觑,谁都不敢吭声。
许玉兰并未理会二人,而是大步迈过门槛,对萧清玦问道:“你是在生你爹的气,还是在生韩夫人的气?”
萧清玦见她进门,虽有惫态,却还是起身相迎,道:“劳许姑娘担心,我没事。”
“还说没事,一看就有事。”许玉兰撇撇嘴,道,“不过,你为何不当面同他说清楚,非要自己憋着呢?”
“大庭广众之下,多有不便,更何况……”
“你是不是因为他是你爹,所以敢怒不敢言?”许玉兰眨了眨眼,好奇问道。
“这……”萧清玦被她说中心事,不觉语塞。
“那这可就没法子了,”许玉兰两手一摊,道,“我倒觉得,只要你别像着你爹就好了。反正你娘也没多疼爱你们兄弟两个,何苦为了她伤春悲秋呢?”
她出身富庶人家,受尽宠爱,从小不知忧愁,所见之事,心中论断,都无需为旁人眼光重新斟酌,因而是非黑白,所见如何,所言亦是一般,直截了当,无需任何遮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