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0章春风欲送行
第260章春风欲送行
酒肆外的幡子被雨水打湿浸透,变得沉重不堪,再也飘不起来。 萧璧凌半蹲在客舍大堂内的楼梯后方,拾起那支再也眼熟不过的花果纹如意银簪。
银簪缺了一角,实在算不得名贵,若不是这发簪的主人下落不明,他也不会留意到此。
就在三日之前,夜明宫内众女已尽数进入机关城内,裘慕云因旧伤发作,难以御敌,便也同其他女子一齐退守其中。
而到了昨日,杨少昀同梁昊家仆也上了这雁荡山,而杨少昀手中,还有一封唐远亲笔手书的信。
那是一封请众人撤退的书信,唐远还在信中有言,围剿之事尚未定论,不可轻易引起争斗,若各门派掌门无法信服,便请所有人前去益州,由他亲自出面解释一切。
于是各大门派中人纷纷下山离去,至于卓超然到底是如何对他们解释的,外人无从得知,总而言之,这场祸事到底是过去了。
而酿成大祸的桫椤,也受到责罚,在机关城内关起了禁闭。
以为此间一切终于结束的萧璧凌,本以为能放下心头大石,却不想当天夜里,沈茹薇便不见了踪迹。
同样的事,再次发生,他的反应也出乎意料平静,于是立刻向裘慕云辞行,匆匆下山,途径来时路过的那家客店,想到为求稳妥,还是来看一眼卓超然等人到底有没有走,岂知却在楼梯下发现了这支发簪。
这是沈茹薇的发簪。
萧璧凌立刻觉出不妙,见小伙计从旁路过,便一把扯住他的胳膊,拉至跟前,道:“你见过这发簪的主人吗?”
小伙计被他问得发懵:“啥?”
萧璧凌长舒一口气,尽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又问:“之前住在店里的人呢?”
“走啦。”小伙计两手一摊。
“临走之前,没有多出其他的人吗?”萧璧凌眉头紧锁。
“这我倒没注意……哦,好像一开始,那个老头没有回来,他的徒弟就在这儿等着,再后来,老头扛了个人来,叫上其他人一起走了。”小伙计认真回忆道。
“他扛走了什么人?”
“是个女人,穿着红色衣裳,”小伙计道,“别的我就没细看了。”
“那他们可说了要去哪?”
“好像是益州……”小伙计话未说完,萧璧凌身形便如一阵风般,飞也似地奔出客栈。
看来这一回,并非是沈茹薇想走。
而是有人要拿她开刀,好重新立威。
可他脚程再快,也快不过正快马加鞭赶回益州的卓超然。
沈茹薇是在送最后几名少女入机关城后,落入的他手中,因她早就知道杨少昀已带着唐远的亲笔书信将众人请下山去,便不曾提防,却不想被卓超然以下三滥的手段施以剂量极高的蒙汗药,这才着了他的道。
卓超然封了她周身大穴,同门下几名弟子一路严加看守,给她的日常饮食之中,也仍旧掺了大量蒙汗药,这饭食不吃也是饿死,吃了便是陷入昏睡。
沈茹薇受制于人,别无选择。
作为卓超然此行“战果”,这位令人闻风丧胆的“魔头”之女,反倒成全了他,毕竟相较之下,当今江湖之中,为祸作乱者,沈肈峰的威胁远远大过于裘慕云,如此一来,以捉拿沈茹薇为由头,可不正从为一己私欲假借师门之谜名而扰乱武林的阴险小人,摇身一变成了锄强扶弱、为天下除害的大英雄?
沈茹薇看得出这厮的心思。她早就与沈肈峰公然撕破了脸,无论到了何处,横竖都是一死。眼下落在这帮假仁假义的东西手里,也不愿同多费口舌争辩对错,刚好靠着那仿佛不要钱买的蒙汗药,成天躺在马上昏睡,也免得睁眼面对这些伪君子,乐得清静。
卓超然等人风雨兼程,回到西岭雪山后,便直接关进了将她关进了后山囚室。
这个消息,唐远当然知情。
可沈茹薇同沈肈峰的关系,却如铁打一般坐实,因此即便卓超然要将准备好的“屠魔大会”散发去各派,他也没有任何由头能够阻止。
雪山之中,长年冰封,与春暖花开的益州城,完全不在一个节气。囚室简陋,四面也都透着风,沈茹薇底子本就虚寒,加上之前落了水,只在其中坐了半个时辰,便有旧疾复发之兆。
就在这个时候,她忽然听见了唐远的声音:“人被关在何处?”
“里头第三间……掌门可真是心怀仁厚,这妖女作恶多端,您还给她送来棉被火盆,何必呢?”负责守卫的弟子发出惊呼。
“既要问清事实,自然得保证人的安全,她到底还是飞云居明媒正娶的少夫人,不可薄待了人家。”唐远说完这话,隐约还叹了口气,“你们都去门外守着,我有话要问她。”
沈茹薇听到脚步声渐近,心不自觉悬了起来。
她抬望向牢门外的走廊,只瞧见唐远父女二人一前一后走了过来。唐月儿左肩扛着厚厚的棉被和一条虎皮斗篷,右手则端着一只火盆。
唐远瞥见坐在一摞干草堆上的沈茹薇,不由蹙起眉道:“看来我再不插手,有人便要反了天了。这些年来我放手让他料理门中事务,恐怕都是些糊涂账……唉,要是张师弟还在就好了。”言罢,便即取出钥匙,将牢门打开,从唐月儿手里接过被褥平展开来,仔细铺在地上。
沈茹薇穴道受制动弹不得,一时受宠若惊,忙道:“唐掌门不必如此,我父亲伤了您,您还这般照顾我,叫我心里如何过意得去?”
“不必拘谨。你既是黎师姐的徒孙,我便是你师叔祖,不会为难你的。”唐远铺好被褥,将火盆放在一旁点好,道,“我记得你有寒疾在身,长久关在此处必定煎熬不住,到时等双双她们将屋子收拾出来,你便过去住罢。不过,门外仍旧会有看守,门面上的事,终归还是得做。”
“爹,她走不了,难道还要抱上褥子吗?”唐月儿好奇问道。
“把她穴道解开便是了,”唐远说道,“这两年教你那么多功夫,都忘了吗?”
“哦……”唐月儿点头,俯身出指,将沈茹薇周身大穴尽数解开。
“唐掌门不怕我逃吗?”沈茹薇问道。
“你既然肯来,便一定不会逃走,这一点,老夫还信得过。”唐远说着,便即转向唐月儿,道,“你去门外看着你那些师兄弟,别让他们进来偷听。”
唐月儿点点头,正待转身走开,却又回过头来,对沈茹薇说道:“沈姐姐,我知道你肯定有苦衷,我爹也是真心想帮你,可别辜负他一番好意。”
沈茹薇略一点头,却不知该说什么好。
等到唐月儿退了出去,她方才开口,对唐远问道:“唐掌门,您的伤可好些了?”
“小伤而已,不妨事。”唐远在褥子一角坐下,对她招了招手,道,“离火盆近些坐着,身子会暖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