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赍志而殁
刘赭觉得下身有些异样,摸着一个如软骨样的豆子大小的东西,无痛无痒,他也没怎么在意。可十多天后那硬物表面糜烂渗出一些黄黄的液体来。
刘赭有些发慌,心想会不会是染上暗病了?但旋即又自我安慰道:不会这么倒霉吧?我只与良辰有染,她是那么高傲苛求之人,岂会有病?这样想着就有些释然,只道是虱子臭虫叮的。一个月后果然自行痊愈了,刘赭完全放心了,还笑话自己庸人自扰。
又过了两个多月,刘赭觉得自己感染了风寒,畏寒,发热,头痛,咽干喉痛,大夫开了几剂药,吃了也不见好转。
几天后,刘赭两侧腰部、臀部起了许多淡红色圆形斑疹,大小不一,不痛不痒。他觉得并不碍事,说不定过些日子就自己好了。过了一个多月,身上的斑疹竟然真的自行消退不留痕迹。
诺敏的身体状况越来越差,大把大把地掉头发,脸色越发蜡黄,经常拉肚子,有时候呕吐不止,人也越来越消瘦,大夫看了一个又一个,可没有一个知道她得的什么病。
杏花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想方设法找来偏方为她医治。她听人说把鲜石榴叶和大米用文火炒至焦黄,再加水浓煎,可以止泻,于是她真的照做,每天分三次给诺敏喝。
有人告诉杏花呕吐腹泻可以用香菇泡水喝,杏花也不管真假照着做了。
还有人说防风煎水喝可以治头痛,她不管三七二十一也照做。
杏花是把诺敏死马当作活马医,纯属无奈之举,不成想歪打正着,香菇可以解食物中毒,而防风正好可以解砒霜之毒,诺敏竟然好了许多。
这天中午,刘赭去衙门应卯去了,诺敏喝了一点稀粥,正在床上打盹,托娅突然来了。
诺敏激动地从床上坐起,来不及穿鞋下床,托娅就扑上来抱着她大哭起来,诺敏也忍不住哭了起来,姐妹俩许久未见,百感交集。
良久,诺敏止住哭,问托娅:“你怎么来啦?要是刘赭知道了可了不得呢。”
托娅用衣袖擦干眼泪,抽泣着说:“王爷托人带了信来,所以我必须来见你,我自己也非常想念你,想来探望你。”説着,从袖袋内拿出一封信来。
诺敏打开信,是王爷的手笔,写道:
诺敏吾儿:
父女一别经年,无时不在念中!因父迂腐愚钝,致儿多年于火热水深,父深感愧疚。父已来京数月,皇帝忙于朝政,只接见为父一二。皇帝口吻,撤婚可能,但尚待时日。父决意留在京中,不达目的绝不回程。待拿到皇帝撤婚御旨,父即快马加鞭来和宁,望儿坚强忍耐,不日我们就可一家团聚,共享天伦。保重自己,等父归来。切记!切记!
“父王,为了女儿让您受苦了,谢谢您!”诺敏对着京城方向不停叩首,哭得梨花带露,雨打枇芭。
诺敏询问托娅婚后情形,托娅告诉诺敏,阿荣一家对自己非常好,小两口十分恩爱,她过的非常幸福。诺敏听了倍感欣慰,嘱咐她代她向阿荣问好,并催她快些回去,免得被刘赭撞见又生事端。
托娅只得与诺敏依依惜别。
有了王爷的信,诺敏终于看到了希望,现在的她终于有了盼头,她憧憬着一家团聚的美好时光,心情骤然开朗,身子也轻松起来。
早上起来,刘赭发现枕头上一大络头发,掌跖部出现暗红色鳞屑斑。他摸了摸头皮和掌跖,不痛不痒,没有什么感觉。于是没有在意,照常应卯去了。
接下来几天,刘赭掉的头发越来越多,头发像被虫子咬过似的东一块西一块,前额、指甲周围也出现鳞屑性的丘疹,慢慢地形成溃疡,溃疡表面痂皮厚积类似蛎壳。颈下可摸到肿块,声音嘶哑。
刘赭这下有些慌了神,怀疑自己染上传说的花柳病了。他父母看见儿子脸上的斑疹,知道儿子中招了,急忙请来郎中给刘赭看病。
郎中确诊刘赭患的是花柳病,并开了一方《花柳败毒丸》:
朴硝二两,桃仁一两,赤芍一两,全蝎一两,浙贝母一两,血蝎一两,金银花四两,野大黄四两,茯苓五钱,炮山甲五钱,车前子五钱,蜈蚣三十条(去头足)。
刘老夫人命人送郎中回家并把中药拣了回来,立即煎了给刘赭喝下。
连着吃了好几天却没有什么效果,刘赭的病情越来越严重。
那天洗脸,用手一抹,眉毛全掉了下来,刘赭恐惧地嚎叫着冲进房里把门紧紧关着谁叫也不开。
刘老夫人又急又怕,拍着儿子的房门央求他出来,可他从此再也没有踏出过房门。
湘竹搬了一张茶几放在刘赭房门口,每天把汤药和饭菜放在几上,有时候刘赭端进去了,有时候却原封不动地摆在那儿。
刘赭病了的事是杏花告诉诺敏的,虽然诺敏觉得这是他咎由自取,但还是希望他好起来。她到刘老夫人房里去了一趟,询问刘赭的病况。
刘老夫人担忧地说:“赭儿把自己关了起来,我们都不知道他如今怎样了,他又不肯看医生,没有人能劝得了他,真是急死人呐。”
“那总还得医啊。”诺敏也不无担心。
刘老夫人说:“照着以前的方子抓的药,没有别的法子啊。公主你去劝劝他吧。”
“我?不行,他不会听我的。”诺敏头摇的像拨浪鼓,她知道刘赭的脾气,他恨她入骨,怎会听自己的劝说?
“不试怎么知道不行呢,兴许会听你的呢。请你去试试好吗?”
刘老夫人坚持要她去,婆婆曾经帮过她,不去好像不通人情,诺敏只好答应去试试。
诺敏来到刘赭房前,这是八年来自己第一次来到所谓丈夫的房门前。她轻轻拍门,说:“我是诺敏,你怎么样?请大夫来看你好吗?”
半晌没有动静,突然,刘赭大叫起来:“你滚开,我不要你可怜。滚!”
“不管怎样,病还得治啊。”诺敏不理会,继续劝说。
“快滚!不要猫哭耗子假慈悲,要不是你,我岂会有今天的下场,都是拜你所赐,我恨你!我恨死你!”
诺敏不顾刘赭的怒骂,继续耐着性子劝他:“即算是恨我也要先把身体养好才能继续恨呀,请你出来好吗?”
“滚!滚!滚!我不要见到你!”刘赭歇斯底里,屋内传来摔碎东西的声音。
听到刘赭的叫声,湘竹赶了过来,一把推开诺敏,一副护主的架势,横眉竖眼地吼:“快走开,不要打扰少爷,你害他还不够吗?”
诺敏只得悻悻然离开,身后传来刘赭撕心裂肺的哭号声。
没有人知道刘赭咋样了,只有他自己知道,除了身上的斑疹越来越多外,现在舌头又溃疡了,命.根子也溃烂了,排尿困难,尿频尿痛,茎端流出米泔样浊物。他已经绝望了,不想见任何人,只想早点死掉,但又没有自杀的勇气,只得日复一日夜以继日地在痛苦、恐惧和绝望中受尽煎熬.。
满都拉图王爷已在京城逗留了大半年,皇帝总是用各种借口敷衍他。
皇帝不急王爷急啊,想到心爱的女儿在刘家过着痛苦不堪的日子,他就像万箭穿心般难受,恨不得立即回到和宁把诺敏抢回上都。
皇帝老说“待朕处理完眼前的公务马上就下旨撤婚”,可半年过去了却只听雷声不见雨点,把个王爷气的直骂娘。当然是偷偷地骂,要是让皇帝知道王爷骂他,还不把他给砍了?
皇帝也知道自己喜爱的侄孙女在受苦,但当初婚是自己赐的,现在自己又出尔反尔,那不是自己打自己的嘴巴?传出去岂不贻笑大方?记入史书还不被后人笑死?所以,虽然他答应收回赐婚成命,但总在推三推四地拖延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