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该来的,还是要来的
安宁,在她耳边倘着的,是一片的安宁,真想就这样在师父的怀里一辈子。可她笑起来,一辈子会有多长呢,美好的物事,都是经不住时间的摧毁。
“师父,这一次,阿若是避不过去了吧。”殇若淡淡地启开薄唇,有暖意从她的心口上头冒出来,有多久了,多久没有感觉到温暖了,她甚至还能清楚地感受到那冬日里沁进骨里的寒意。
矜裳死的那一天,那空荡荡的宫殿,极其的冷,怪不得会被称为冷宫,在她没有去见矜裳之时,矜裳或许不会自戕,或许不会有鲜血在她的额头间漫延,但是,她殇若去了,带去的,还有以情而妄生的恨意。
若没有她,这所有的一切都不会发生。可是啊,事情总是会违背人的意愿,越不想发生的,偏偏就要在你面前发生,而且还毫无征兆。
即墨予漓的心狠狠地在抽搐,避不开去这四个字,如一方巨大的石头塌在他的心口处,上了锁魂台,便就意味着,阿若也会同凤绫仙子一般,灰飞烟灭。
之所以阿若会动手取掉凤绫仙子的命,或许别人不了解,但他又何尝不会明白,她是想要拉着凤绫仙子一同陪葬,既然她得不到的,也绝对不想要别人得到。
这样的心态,极其的让人无法接受,那白衣沁着血的例子不还浮现在眼前么,她得不得白衣的眷顾,便直接动手取掉那些人的性命。他微微一笑,看着怀里面正闪着盈盈眼瞳之光的殇若。
无论她动没有动手取掉那些白衣人的性命,都没有伤过他一分一毫,纵使是残锋已经递到了阿若的手中,都没有能下得去手。不,伤过他,怎么没伤呢,那为着殇若而心起的疼,真真比那皮肉之伤痛上千万倍。
“无论如何,有为师在,任何人都不会伤到你。”是啊,有他在,都不允许任何人动他的阿若。天君又有何惧,东华帝君又有何惧,唯一惧怕的,就是看不到阿若的脸,她都还没有把他想起来啊。
还没有想起来的时候,又要再一次让他面对失去么,他自问对这样的事情实在是承受不起的,他这一次是真的怕了,无以言表的怕。
殇若苦苦地笑出来,总是知道师父会挡在她的前面的,但身为徒弟爱恋师父,是天理所不容忍的,可她竟然还为师父以情成狂,当真是可笑呵。既然身为弟子,又怎么能劳得师父替她拦了所有的责罚。
任何人都不会伤到她,真好,听到这一句。只是,如果要伤她的,却是她自己呢,师父,你拦得住么?她杀人偿命,总是理所当然的,怎么能让师父替她呢。
绝骨刺,锁魂台,这两厢里,最重的刑罚她还有机会去尝试一把,这样算是她的造化么?锁魂台上,灰飞烟灭,也许,却是她最后的归宿。
“我知道,师父一直都在站在阿若的前面,可是师父,如若阿若不成长,怎么又能让师父放心呢?”殇若微微一笑,倾城的容颜,也抵不过师父的一句有为师在。谁又能晓得那份漫延在心上的绕指柔是那么的软绵香甜。
“总是自己妄自菲薄,为师的不知道这到底是好还是坏。”即墨予漓的眼眸迷离,有忧伤之色漫了进去,她是为他着想,他怎么会看不出来呢,傻阿若,跟着从前一样,连师父的面皮都敢直接摸上来。
这样子率真的性子,偏偏又是个极度倔强的主儿,他头一次觉得对着阿若的时候,他是真心地无力。
“师父,不是阿若妄自菲薄,只是……”只是不想要连累你。如若这事情能让她一个人担了去,又何乐而不为呢,可是,她却是舍不得啊,她还没有将师父心里的那个女子清除抹掉呢。
这样也好,至少,师父还是会记得她的吧。师父,阿若如果没有在你的身边了,你会不会也很难过呢。
落花成伤,只剩下贯穿在殇若心下里头的微凉,美好的时辰,总是奈何那延绵无绪的思绪涌动。
罢了。
这一生来此世上走一遭也就罢了,认了幽冥阎君做师父,也算是没有了遗憾,更何况,她还得到了那短暂的温情呢。
“君上,不好了。”有鬼差急切的声线打破了一室的静谥,安宁在这一瞬间土崩瓦解,该来的,总还是要来的。
即墨予漓的表情有一些凝重,他将殇若扶在了木椅子上头,言语是疏远莫离,“何事如此惊慌。”
冰冷的声线有一些不满这短暂的相拥时辰被人打破,那鬼差抖了一抖,雪白的面色在烛光闪烁下更显得有一些无力,只见鬼差抱了拳,单膝跪在了地界上头,“君上,九重天上来了好多的天兵,说是要来拿鬼使大人的。”
说着鬼差还朝着殇若瞅了两眼,即墨予漓唔了一声,抬手招呼着那鬼差下去了,“阿若,这件事情,为师认为,你还是不要出面为好。”白玉的手指搁到了殇若肩头上,这手指间轻微的颤抖,清楚地传给了殇若。
他害怕了,怕真会失去殇若,殇若的面色越来越平静,更让他觉得心惶惶然,这种越发的平静,只怕是风雨欲来的前兆。
“师父,躲过了这一次,下一次还是要面对的。师父是知道阿若的脾性的,阿若自己做的事情,还得自己去承担才是。”她叹了一口气,将手指扶上了即墨予漓的指尖,使得那微颤的指头有一些间歇的时间。
“为师知晓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说服你。但这一次,你得听为师的。”即墨予漓的眼神坚定,丝毫没有退缩之意。
“师父,总得要殇若自己面对的,站在师父的背后看师父去遮挡风雨,阿若,却是做不到的。”她坐木头椅子上站起身来,血色的衫衣也随着动作散在了地界上头,她看着即墨予漓的眼瞳,同样,极为的坚定。
“为师从来不懂得如何拒绝你,不过,无论如何,你要记得都要先保命,知道么?”即墨予漓暂时地妥协,有他在,必不会让他们伤害了阿若去,他真的怕失去她,如若真的失去了她,他不知道该要如何去活下去。
“好。”
简短的一个字,但对于殇若来说却是极难做到的,她保命的话,能看着面前的这个男子替她受刑么?她不是一个善于推掉自己责任的人,这一去,只怕,没办法避得过去的。
即墨予漓执起殇若的手,执子之老,永愿与子同在。心绪一动,薄唇便就印上了殇若的,无关情爱,无关身份,只是想得到她还在的真实感。
蜻蜓点水,但饱含的却是沁进骨子里的疼意,殇若闭上眼,感受着那一点柔软,没有辗转反侧,只是轻轻地印在她的唇线上头,师父其实是怕她会消失的吧,师父这样的动作,让她怎么能够走得安心呢。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她跟着即墨予漓的步子离开鬼殿,这一场血雨腥风,仿佛在他执她手的这一刻,被瞬间吞噬掉了,其实成魔成佛,一个以情成狂,一个以情忘爱,孰是好,孰是坏,谁又能够说得清楚呢。
出得鬼门之时,那高耸的石门之前,是一片黑压压的人头攒动,离得最近的,便能看到鬼狱阴兵的背影,从木头桥上看过去,像是黑云压顶城欲摧的压迫感,冷风吹过境,能够闻得到银白刀尖传过来的肃杀之气。
而天的那一头,立着的,却是身着白衣战袍的兵士,不同于鬼狱的是,他们是带着的一股仁和之气。但在殇若看来,那仁和之气早就变了色彩,为了一个区区的她,竟然还会劳得天界与着鬼狱开战。
这种双方对恃的境地,无论哪一方先松懈,必会给自己造成致使的弱点,立在阴兵前头的北阴帝君懂得,而天边的东华帝君也懂。
双方都不肯让步的时候,一道天外之音传了过来,“北阴,你我世代交好,如果交得那女娃出来,我们之间的事情,一笔勾销。”
捏着殇若手指的即墨予漓手劲一紧,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这一句话闪出来,只怕君的火爆脾气又得涌上来了。
果不其然,即墨予漓看到父君手里的长戟微微一动,这是紧握戟身所带出来的震颤。长岩族长这时候来的,当真是给了父君当头一棒喝。
殇若听出来了,现在是两家对付他们鬼狱,长岩族长为了孙子,而东华帝君却是为了亲生的女儿。殇若的眼波扔了出来,便看到长岩族长一身墨色的袍子在东华帝君的旁边不远处站定。
泾渭分明,一眼就能看出来是敌是友。曲长吟立在长岩族长的左侧,刚刚好与着东华帝君站在一块,这一双壁人,真正是绝配的呵。只不过,曲长吟的脸上没有一丝的情绪浮动,让人瞧不出来是什么想法。
“北阴帝君,这一次如若交了幽冥鬼使出来,本君便就不再追究了。”天君麒玉的声线自天的那一方传过来,但北阴帝君可是没有打算理他。
只轻轻地哼了一声,“本君何时需得你追究与不追究了?”掷地有声,完全没有将天君放在眼里去,在北阴帝君看来,篡位的**冲着他喊不再追究,当真是极大的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