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实惨无比
沈昀静静地站在一旁,听自己的名字在崔婉唇齿间辗转,仿佛带着一丝旖旎的味道。
他的心弦被轻轻拨动,一种难以言喻的悸动涌上心头。
当看到她探究的眼神时,又觉得自己实在好笑。
曾经他们的交集如此之少,只在忠勤伯的寿宴上见过一次,那时她才十三岁,对他的记忆早已模糊不清。
再后来,在宫宴上以及追查太子太傅案时,沈昀都曾远远见过崔婉,只是她并不知晓。
望着面前这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他的思绪好像回到了四年前那个杏花微雨的时节。
年少的崔婉静雅嫣然,说话时韵中有慧,同一众贵女浅谈低笑,总能吸引他顿足。
那时的她,天真烂漫,青翠欲滴,极为讨喜。
而现在的她,眼中染了风霜,像是不忍寒风的水莲,更容易牵动自己的思绪。
沈昀又想起为爱殉情的母亲,女子的天真烂漫总抵不过岁月的摧残,一旦染上愁思,很快就会枯萎,无论怎样绝代风华也都要消散殆尽。
朱颜辞镜花辞树。
最是人间留不住。
沈昀脑海中不断浮现出过去种种,思绪万千。
而崔婉心中只有一个念头:眼前之人,到底是不是京师的沈昀?
在京师时,崔婉除了与两位知己好友有往来,参加必要的宴会,其他时候几乎足不出户,母亲时常责备她是书呆子。
关于沈昀,她也只从好友祝慧然的口中听到过名字,但并非是因为他惊才绝绝,而是实惨无比。
祝慧然的原话:沈昀堪称京师第一惨男。
其父亲沈安良乃是定远侯,曾率军平复安丰,不幸被敌军内应偷袭,重伤不治,于营帐内离世。
临终前,沈安良将安丰城托付给世子沈锐,命他无论如何都要击退敌寇,收复失地。
沈锐不负众望,率领余部成功驱逐外夷,却在返京的途中染上了卸甲风,同样不幸英年早逝。
就这样,一代名将和其骁勇善战的世子都战死沙场,马革裹尸,送回京师。
定远侯夫人夏叶舒因痛失夫君和长子而一蹶不振,最终在灵堂上留下一首诗,便自缢身亡,与最爱的人长眠于地下。
去时英年身,归来英雄魂。
百年几多时,唯愿同穴度。
她的行为在当年引起了极大的轰动,成为京师忠贞不二的女子典范,被世人传唱。
但这一系列事情,却让定远侯府陷入了困境,因为长房只剩下年仅五岁的沈昀。
由于沈昀年龄过小,老定远侯不敢用十年赌他成长,为了家族计,只能将侯位传给二房沈于归。
沈于归初时还信誓旦旦的承诺,若沈昀能够成才,他愿意将定远侯之位双手奉还。
然而人终究会变,享受过“珠光盛宴、钟鸣鼎食”的生活,哪有人真的愿意放弃权力与地位。
随着老定远侯离世,这句承诺也渐渐不了了之,再未被人提起。
于是乎,曾经备受瞩目的沈二公子变得默默无闻,独守长房空院,只有父母留下的旧仆相伴。
幸好沈安良曾是宣宗的伴读,宣宗怜他幼子可怜,常常将沈昀带在身边亲自教导,最后竟真的教出了个惊才绝绝的青年才俊。
从锦衣玉食到缺吃少用,从风光无二到无人问津,从御前行走到提刑按察使司主事,沈昀这一路走的着实不易。
程力见沈副使报完名号后便沉默不语,崔小姐则一脸疑惑,心中焦急万分,他们倒是说话啊!
思虑良久后,崔婉才缓缓问道:“你可是……定远......”
程力:哎呀,是他,是他,就是他!
沈昀突然出声打断:“我是谁并不重要。”
程力心里都要骂出了声,男人好色,女子慕强,她知道你身份尊贵,定会更倾慕于你,怎么就不重要了?
沈昀眸光微闪,言辞略冷:“我不方便出现在人前,也帮不了你什么,抱歉。”
程力狠狠叹了一口气,沈副使的才智怕是都用在奉公上了,怎么这么不会哄女孩子开心!
这辈子想讨个好媳妇,恐怕很难那!
崔婉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她并没有对任何人抱有太大期望。
期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
还不如从一开始就不抱有任何希望。
沈昀没有看到想象中的落寞之色,反而好奇的问:“你不觉得失望?”
崔婉笑着反问:“公子既已在这,我又有什么好失望的?”
这人嘴里说着帮不了忙,不还是古道热肠的来到义庄。
母亲说的对,判断一个男人,不要看他说了什么,而是要看他做了什么,能帮她至此,至少说明他不是个冷漠之人。
沈昀被问的一滞,自己竟说了句废话。
程力:完了,沈副使被拿捏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