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感
“爸爸……爸爸!”床上的年轻女孩猛地睁开了眼,光洁的额上因汗湿而粘着几缕发丝,粉润的唇半张着,玲珑的胸脯微微起伏着,似是受到了什么惊吓,随着一声低呼,略显茫然的眸子正在逐渐恢复清明。
呼吸平稳下来,骆怀溪环视一圈――柔软的大床,简洁的装饰,让她瞬间记起了自己身处的环境,而床边那个衣着素雅,温柔凝视她的人,正是顾翩然。
“唔……我怎么睡着了?”骆怀溪抓了抓头发,歪着脑袋看向她――也许是她的错觉,怎么觉得对方的脸色有些苍白?虽然从她的神色里察觉不出什么异样,但自己就是有这种感觉……
“把口水擦擦。“见骆怀溪探究的眼神不住打量着自己,顾翩然不动声色地说道。
这句话杀伤力巨大,瞬时吸引了骆怀溪全部注意力,她忽闪着长长的睫毛,手极快地抚上了嘴角――却没有摸到任何可疑的液体。
再看顾翩然嘴角那美丽却恶劣的弧度,骆怀溪立即意识到自己被某个坏心眼的女人给耍了――在她具有安抚意味的拍抚下,只是略“哼“一声表达不满,便已没了生气的念头。
“再睡一个小时就可以直接去吃晚饭了。”给半躺着的小家伙垫了一个枕头让她靠坐在床头,顾翩然的表情淡然得仿佛不是在打趣而仅仅是在陈述一个事实罢了。
骆怀溪的脸色一窘:原来自己睡了这么久啊……她明明记得自己正在参观房间里的摆设,看到了自己的照片,然后……
骆怀溪眼神一凛:这之后她的记忆竟然变得模糊不堪,只是依稀觉得似乎见到了自己的父亲――这感觉似是而非,若说梦境,却过于真实;若说是事实,却更加令人难以相信――毕竟,父亲已经离开她十年了。
嘟着嘴闷闷不乐,唇上却被两根凉凉的手指拈住了――抬头正对上那冷邃却含笑的眼:“在想什么?”
调皮地将对方的手指含在嘴里,轻轻咬了咬,湿、热的舌、头包裹着温凉如玉的指腹,像是在品棒棒糖一样。
“溪。”直到顾翩然眸色一沉,忍不住出声唤她时才放开了她的指尖,有些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却一点没有抱歉的意思:“我好像见到了爸爸……也许是我太思念他了吧……”
闻言,正拿纸巾擦拭着手指的顾翩然在心中一叹,伸手搂过一脸黯然的骆怀溪,将她的脑袋按在自己怀里,清婉的声线带着无以伦比的自信与怜惜,透过胸腔传到她耳边,更进到她底:“你还有我。”
“嗯。”低低地应了一声,骆怀溪敛眉,脸深深地埋在她胸口,长嗅一口气,试图将脑海里那些纷杂的影像挥去。
因为之前与杨静怡的谈话不欢而散,顾翩然也无意久留,招呼一声便带着骆怀溪离开了家宅。
估摸着饭点将至,便驱车前往一家日式料理,准备带着小家伙大快朵颐。
哪知她在车上接了一个电话后,不仅连之前因为美食暂时雀跃的心情消失殆尽,整个人甚至变得更加颓丧了,好像若有若无地笼着一层忧郁,让她身边的顾翩然无端觉得烦躁和压抑。
一直到坐进了料理店里的和式小包厢,面对着一大桌子精致的料理,那张清隽的小脸还是不见笑容。
打发布菜的女侍离开,顾翩然夹了一片薄如蝉翼的生鱼片,沾了沾芥末与酱汁,递到了骆怀溪的碟子里:“尝尝。”
乖乖地吃下了那片生鱼片,粉嫩剔透的鱼肉在舌尖融化,鲜甜过后是一股直冲鼻腔的涩意,激得她眼中立马沁出了泪花――嘴角却是由于那回味而浅浅上扬。
同样搛了一片鱼肉,顾翩然却只是闭了闭眼便将那股涩意压了下去,抿了一口茶,随即看向了已经连着吃了五六片鱼肉,眼眶泛红的骆怀溪:“说吧。”
看她的样子,绝对是有心事,而且比那所谓的“梦到父亲”更让她不知所措。
什么时候,她才能主动把心思都告诉自己,而不是由自己去诱导或是逼迫才说出来呢?
视线定在泛着圈圈涟漪的茶杯里,顾翩然的神情辨不出喜怒。
吞下了嘴里的生鱼片,抽出纸巾擦了擦嘴角,骆怀溪沉默了一会,小声开口道:“刚才,是小煜打电话给我。”
顾翩然眉头不着痕迹地一蹙,却没有插话,而是等她说下去。
骆怀溪抿了一口碧绿的茶,这才幽幽地说道:“小煜她,和上官学姐分手了――准确地说,是被甩了……“握着茶杯的指节隐隐泛白,骆怀溪的眼神隐在袅袅升起的雾气后,让顾翩然一时之间看不清她的神色:”她问我:是不是得到了,就不再珍惜了呢?“
想到迟煜自从和上官璃在一起后就三天两头抛下自己出去“鬼混“的恶劣事迹;一提起对方脸上就露出花痴一样破坏形象的荡漾笑容;知道自己和顾翩然的事时信誓旦旦的保证和贼兮兮的挤眉弄眼……
难过的情绪,从胸口的闷痛蔓延到喉间的哽噎,然后直冲眼眶,化作比芥末更为强烈的刺激宣、泄、出来。
作为她和上官璃短暂的情史的见证者,骆怀溪由心底升起一阵遗憾与无力来――是她们在树林间那个偷偷摸摸的吻,让自己打破了禁忌的枷锁,然而这对带给自己迈出那一步勇气和契机的情侣却先她们走向了终局,对骆怀溪而言,不啻于一个沉重的打击。
她的室友,她已经认可的朋友,在全心全意地交付一切后,得到的竟然是对方一句“游戏而已“,别说是迟煜,就连她也难以接受。
在内心深处,骆怀溪却是压制着一个隐约闪烁的念头:是否有一天,她也会被顾翩然所厌倦,像一个过时的玩具一样,随手丢弃?
毕竟,无论是从家世背景还是处事性格,上官璃与顾翩然,都太像了……
不、不会!她不会的!
骆怀溪惊醒般狠狠地咬住了嘴唇,剧痛却让她的神志骤然回笼,刚才的想法让她吓出了一身冷汗:她竟然在怀疑自己的爱人?
理智上知道不应该如此,脑海里却总有一个熟悉的声音不断蛊惑着,仿佛是硬生生被植入的念头,如附骨之蛆,沿着每一寸神经渗透进脑中,拉扯着意志,让她徘徊在信与不信之间摇摆不定。
可怕,但她无能为力……
“溪。”顾翩然的手掌附上了骆怀溪攥着茶杯的手,指尖虽是带着凉意,掌心却蕴着温暖,那热量似乎流进了四肢百骸的经脉,让她冰凉的心也逐渐回暖,“上官不是这样的人,一定是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苦衷。”
对上她不容置疑的眸子,骆怀溪眼里的迟疑慢慢褪去,终于柔顺地点点头,拿起筷子替她夹了一个天妇罗。
微笑着看她继续解决着碟子里的寿司和生鱼片,顾翩然替她满了茶杯,状似不经意地开口:“过几日公司会组织去B市旅游,全体员工分成三批活动。”
“嗯?我们也要去么?“灌了一大口茶将嘴里的饭团吞下去,骆怀溪愣愣地问道。
“作为先行考察人员,我们需要明天就启程去B市。“帮她拭去了嘴边的米粒,顾翩然的回答笃定得好像是经过深思熟虑早就定下的方案――只有她自己知道,那不过是因为几个小时前的事而临时起意。
事实上,骆怀溪所以为的梦境,是真实存在的,或者说,那并不是虚幻的场景,而是实实在在发生了的事――却不知道因为什么缘故让她暂时忘记了与于海的接触,印象里只剩下了关于骆正锋的片段――这也可能是让她以为这仅是幻觉的原因之一。
在他离开的第一时间,顾翩然就打电话让吴优发了一份关于骆正锋和于海的个人资料到她的手机上。
大致信息只匆匆扫过,大概总结了一下:
骆正锋,男,S市刑警支队第一小队队长,十年前因公殉职。
于海,男,三十八岁,于氏集团的总经理,十年前离异,至今单身。
看起来,这两个人似乎没有一点联系,除了性别之外,便只有一个同样的转折时间点――十年前。
只是,若只从这个时间点入手,却也太过牵强,并没有什么特别。
唯一值得她关注的,却是打电话给简博雅确认时,无意间发现的一个巧合――骆正锋是死于一伙贩卖军火的黑社会手中――而在他殒身的二十米远,曾经有人目睹了于海的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