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九章、荒草坟岗
残阳如血,殷红的霞光一丝一缕的铺满了大地,脚踏在上面,仿佛踏在流满了血的地面上。
夏侯国都城外,四处均是荒凉,荒无人烟的地方长满了各种野草和野花,风吹来,在残阳的映照下,微微的摇曳着。
不远处是一片乱坟岗,横七八竖的堆满了大小不一的土堆,荒草长满了土堆,土堆的面前偶尔立着一块墓碑,上面字迹模糊的刻着土堆下埋葬着的人的名字,但更多的土堆前,却是除了荒草外什么都没有。
一行人停在这满是土堆的乱坟岗外,风吹起了来人的衣袂,鬓边的发丝也轻轻的舞动着,乱坟岗在风吹下,竟发出‘呜呜’的声音,凄凉如同哀怨的乐曲一般,仿佛是埋葬在这里的人在为这凄凉的结局而哭泣。
走在最前方的铃儿看到眼前的一切时,眼角蓦地湿润了,只是,她却倔强的强忍着那随时都有可能掉下的泪,怔怔的望着早已分不清谁是谁的、长满荒草的土堆。
“我的家人……他们、他们就葬在这里吗……?”
喃喃的、悲伤的声音从铃儿口中溢出,让身后的一行人顿时心中一痛。
一袭绿衣的夏侯蓝云怔怔的望着前方那个瘦小的身影,喉咙处竟微微有些哽咽,半晌,她才缓缓说道:“是……”
“那么……哪个才是、才是他们……”
铃儿的身子微微有些颤抖,脸色在一瞬间变得惨白,一双小手更是紧紧的握成拳,不一会儿,便见殷红的鲜血顺着手掌一滴一滴的滴落,在一根荒草的叶子上绽放出殷红的花朵。
“对不起……”
充满歉意与痛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铃儿全身一震,贝齿紧咬着嘴唇,强忍着的泪水终究缓缓滑落。
半晌,她的嘴角竟然扯出了一丝笑容,衬着她流满泪水的脸,显得苦涩无比。
半晌后,她突然用颤抖的声音对着那‘呜呜’作响的乱坟岗大声喊道:“爹爹、娘亲……铃儿回来了!铃儿回来看您们了!铃儿还活着,铃儿会一直好好活下去的……!”
凄咽却坚定的声音压过了那‘呜呜’声,风静静的吹过,满地的荒草随风摇曳,一瞬间,整片乱坟岗上便只听见风声中交杂着她的回声,在天地间久久的久久的回荡着。
小小的身影蓦然朝着乱坟岗跪了下去,滚烫的泪水犹如夏天暴雨后房檐上滴落的雨水,一颗接着一颗的往下掉落,然后再缓缓的渗入泥土中。
身后,一行人静静的站在风中,看着那个小小的身影露出了最为脆弱的一面,微弱的哭泣声和着风传来,悲伤的在所有人心头久久盘旋,催着人也跟着她一起落泪。
她的爹娘,她的家人,就在一夜之间全部消失不见了,而她,竟然直到这么多年之后才能再次回到他们身边来。
然而,她是回来了,但她却连她的家人们究竟在哪里都不知道。
今天她去了曾经的丞相府,也就是她曾经的家,但是,那个曾经被烧成了一片焦土的地方,如今早就被一座华丽的院落替代了,那个院落与她的家很像,像得让她几乎以为她只是做了一个噩梦,而梦醒后,她的爹娘和家人都还好好的活着。
只是,那朱红的大门顶上,那个巨大的‘凌府’,却让她猛然再次惊醒――那里终究不是她的家,那里早已没有她的爹娘和家人了。
一切都不是梦,那个悲剧是真实的存在于她的生命中,并且会伴随着她一起成长,直到她死去的那一秒都永远不会消失。
在蓝云的告知下,她才得知了她的爹娘和家人究竟葬在了什么地方――城外的乱坟岗。
曾经她便听说过,那些被处于极刑或是无家可归的人死后都会被埋葬在城外的乱坟岗,她从未想过会有那么一天,她的家人们也竟然会被埋葬在那里。
甚至,连一块墓碑都没有。
这么一片乱坟岗上埋葬了数万、甚至数十万的生命,只是,哪些才是她的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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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地的荒草不停的摇曳着,只是,却无法告诉她她的家人究竟是哪几个?
悲伤与凄凉仿佛永无止境一般侵蚀着她的心与脑海,泪不停的涌出,她忍耐了那么多年的泪仿佛要在这一刻全部涌出一般。
她只觉得异常的疲倦,想要沉沉的睡过去,永远的睡过去,然后永远的陪在爹娘与家人身边。
这个世界那么荒凉冰冷,她害怕了独自一人,害怕了每个夜晚重复的做着那个让她绝望窒息的噩梦。
远处,一阵马蹄声蓦然由远及近的传来,马蹄踏在地面上带起了满地的尘烟。
“快!给朕将这里包围起来,不要让那个谋反的逆臣的孽种给跑了!”
马蹄声近了,突兀的声音也近了,清晰的传入了所有人的耳中,让还沉浸在悲伤中的人蓦然震惊的回过头去――
望着那些早已将他们包围起来的骑兵,领头的赫然是一个身着黄色龙袍的中年男子。
一身黄色的龙袍穿在他有些发福的身体上,鬓边的头发已经微白,那一双眼睛微微有些灰败。
“父皇,您这是干什么?”
望着马背上的龙袍男子,夏侯蓝云突然疑惑的大声问道。
“干什么?朕的好女儿,赵毅山家的漏网之鱼回来了,你不把她抓起来,竟然还敢瞒着朕,你难道是想看着她来找朕报仇不成?”
狠戾的声音让夏侯蓝云浑身一震,脸上闪过一抹坚定,大声说道:“父皇,您不是说过将夏侯国的一切事务都交给女儿来处理吗?如今您这又是做什么?铃儿只是回来看她的爹娘的,并没有要找父皇报仇的意思!”
“你不必再说了!你太天真了!‘斩草不除狠,春风吹又生’这等道理难道你到现在都还不懂吗?蓝云,你真是让朕失望透顶了!原本还指望着你回来能够帮到朕,没想到你还是和以前一样,一样的无知、一样的不懂事!”
“来人!将赵毅山之女赵铃儿给朕抓起来,关进天牢,等候发落!”
冷漠至极的声音让所有人心中一颤。
“父皇!”“陛下!”
两道声音同时不甘的响起,马背上的皇帝冷冷的望着自己的女儿与臣子,突地冷哼一声,道:“闻人绝,朕知道你父亲与赵毅山是生死之交的好友,但是,你现在是蓝云的未婚夫,是夏侯国未来的驸马,朕劝你不该做的事最好还是不要做!安安稳稳的做你的夏侯国未来驸马就好!”
原本还想说些什么的闻人绝与夏侯蓝云怔怔的站在原地,望着马背上那个同样语气坚决狠戾的皇帝。
铃儿缓缓站起身来,转过身冷冷看着马背上的皇帝、那个害得她家破人亡的男人,仇恨仿佛一簇被点燃的火焰,在她的眼底清晰的燃烧起来。然而,她的嘴角却缓缓的勾起了一抹诡异的笑容,用看死人一样的眼神看着马背上的男人。
“还不快点,将她给朕抓起来!”
猛地接触到女孩那个冰冷仇恨的眼神,马背上的皇帝心中猛然跳了一下,随后不耐烦的再次一声令下。
已经准备好了的士兵从马背上翻身而下,一步一步逼近那个瘦弱的小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