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袒护
“你是我完全虚构出来的人，不管是样子还是性格，都不存在原型。”
夏曦澄撒手扔掉瓜子壳，耐心地复述。
阳台的门还没关紧，晚风透过缝隙吹进来，夏曦澄扯过沙发上的棉被包裹住连袜子都没套上的脚丫，叠在一起的双脚轻轻地摇晃起来。
余光仍能感受到夏慕生好奇的目光，夏慕生难得对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感兴趣，夏曦澄沉思片刻，又改变了这个想法。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要创造我，写下《破冰》？”夏慕生继续询问，穷追不舍。
“哎，我说你出差回来跟变了个人一样，以前可没那么多话。”
夏曦澄忍俊不禁，不过这倒也是正常的。她仔细回想，小时候也好奇过自己的来历，那时叶盈还骗她，说她是从垃圾桶捡来的，她竟信以为真，后来才气恼地戳破谎言，说垃圾桶根本不会生小孩，这话把叶盈和夏光秀逗得哈哈大笑。
诸如“我从哪里来”、“我为什么会存在”这样的问题没什么奇怪，或许每个小孩子都想过无数遍。
对夏慕生来说，能解答这些问题的人只有夏曦澄，毕竟夏慕生的人生基本都被夏曦澄牢牢拽在手心里。
夏曦澄低头拉扯着手上的倒刺，险些暴露一开始想赚钱的目的，她发现了网络小说的市场，看到大神们白手起家，自然也想混入其中分一杯羹，不过就这样说出口有些唐突，肯定又要被夏慕生笑话，毕竟“金钱”这个话题过于敏感。
想到另一个层面，她有感而发：“也许是因为憧憬吧。”
“一个不善于表达自己的男孩，还像高岭之花一样不近人情，但只要认定某个人，就会追随着她的步伐，哪怕跋山涉水也要再次遇见她。”
在大纲里，夏慕生的设定就是如此，他的性格并非一成不变，从最初待人的冷漠到后期对许白璐的执着，这是《破冰》的看点之一。
耐心地听夏曦澄说完，夏慕生垂眸看向地面，脑袋放空了几秒，紧接着他就起身准备离开：“挺好，那这么看来我不算渣男。”
好端端的怎么提到渣男了？
回过神时，夏曦澄已经抓住了夏慕生的手臂，给她扔下那么多问题就想走，没门！她决定扳回一城：“现在轮我问你了，关于谢云棋……你都知道点什么？”
闻声，夏慕生目光呆滞几秒，手臂刚放松就又慢慢开始紧绷，看那心事重重的模样绝非一无所知。
再次对上夏慕生的双眼，夏曦澄百感交集，她不想让夏慕生卷进现实世界汹涌的浪潮里，但事实证明只要是人就躲不过那些七情六欲，无法和同类彻底切断联系，做不到独善其身。
从夏慕生来到现实世界的第一天开始，他就注定会跟这里的人打交道，混迹人海，人际交往无可避免，他不可能只围着一个小说作者转。
实际上，夏慕生早就被卷进去了，卷进现实世界为他挖好的陷阱里，他根本没有选择。
突然对这一点有所意识的夏曦澄蹙紧眉头，心情更加沉重，以为夏慕生会对谢云棋在工作上的表现挑刺，或是吐槽谢云棋开会时态度傲慢，没料到对方正色道：“上次开会，他当着其他人的面质疑你的业务水平。”
夏曦澄一愣：“什么？”她想起吃关东煮的那天晚上，夏慕生的脸色异常阴沉，当时还什么都不想告诉她。
如今夏慕生却很诚实，有问必答，还主动说出谢云棋调换方案的理由。
前不久夏曦澄才得到“月度最佳员工”的称号，意味着离升职更进一步，可职场里的竞争不容小觑，谢云棋不服气，觉得自己认真培养出的员工更优秀，老板明明答应过他，会优先考虑他的小组，给他的组员更多机会，结果却被夏曦澄截胡。
“明明没有本事，还想要抢别人的东西，不自量力的那类人。”
此时此刻，谢云棋的话环绕在夏曦澄耳旁，她现在总算明白谢云棋何出此言。
临睡前，夏曦澄拉开窗帘，透过窗户仰望着天上的月亮，往下一躺卷进被窝里，被皎洁的月光包裹住，想到夏慕生的话，她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觉。
她设想过很多夏慕生和谢云棋较劲的原因，是工作，是性格，或是纯粹看不顺眼，压根没想到竟跟她有关系。
“这种事不值得我生气。”
在这之前，夏慕生否认了夏曦澄的猜测，并不在意谢云棋对他的看法，正好说明他对夏曦澄的事情更上心。
揪紧了被子的边角，夏曦澄总觉得内心深处有什么快要溢出来，填满她怦怦直跳的心脏。
打工人的生活远远还没结束，梦再怎么美好也会醒来，转眼间，夏曦澄又坐回了公司的旋转椅上。
各组组长再次齐聚一堂开会，时间从晚饭后一直延续到下班。夏曦澄伸了个懒腰，收拾好桌面，见夏慕生迟迟都没从会议室出来，她把椅子推回桌前，走到会议室门口等待。
其他组长陆续推门出来，交头接耳，夏曦澄就像个迎宾小姐，朝领导们点头哈腰，露出她标志性的假笑。
只剩下谢云棋和夏慕生还没出来。
确认完人数，夏曦澄隐隐有些不安，怕那两个心高气傲的男人直接在会议室里头吵起来，她抬手就要去开门。
还没碰到门把手，谢云棋的声音钻进她的耳朵。
“夏组长未免有点钻牛角尖，做人呐，要有点自知之明。”
夏慕生的声音随之传来：“礼尚往来，谢组长，我也要警告一下你……”
站在门边偷听的夏曦澄揪紧了心，担心夏慕生口出狂言，正犹豫着到底要不要冲进会议室把对方拉出来，夏慕生又继续往下说了。
“别小看夏曦澄，她绝不是那种能任你宰割的人。”
这话说得斩钉截铁，夏曦澄一惊，她并不恐慌，只是诧异于夏慕生真的会在背后替她讲话。
袒护她，替她打抱不平，而不仅仅止步于用表面功夫粉饰太平。
“哟，不愧是个好弟弟，还挺护姐姐。”谢云棋不屑一顾，“那我们就走着瞧。”
正认真地听着，门被从里往外打开，夏曦澄离门太近，鼻尖被门板猛地一撞，疼得她忍不住踉跄着往后退去。
“刚才站在门口干什么？”
“还不是为了等你。”夏曦澄嘴上说出一股别扭的劲儿，心里却乐开了花，加上昨晚知道夏慕生为了她差点跟谢云棋闹掰，她高兴还来不及。
夏慕生帮她的往事历历在目，那都可以用“为了交易”来解释，但默默为她宣传小说、和谢云棋较劲，这可都是她不在场时的秘密行动。
走在回家路上，夏曦澄的手腕被夏慕生松开，夏慕生的双眼平静地盯着前方，好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故作镇定这一招已经骗不过刚才听过对话的夏曦澄，她昂首挺胸，嘴角保持着上扬的弧度。
经过亮堂的走廊，进入摄像头所能监视到的范围里，夏曦澄掏出钥匙开门，随口说自己要去下水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