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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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和殿里，一人高坐龙椅之上。
青花瓷的茶盖与杯沿轻轻碰撞，片刻后，一只修长的手将杯子放在了桌子上，手背上的肤色冷白，可以看见清晰的的鸦青色的血管，指节分明。
来喜公公轻轻来到他的身边，附耳道，“陛下，小殿下那边........可用去安慰一下？”人走的时候眼睛都是红的呢。
谢怀音阖眸躺在靠椅上，姿态慵懒，长长的睫毛落下一层灰色的阴影，他闭目沉思了片刻，“不用。”
让他长长记性。
他的蓁蓁哪哪儿都好，就是这看人的眼光不行，经此一事，谢怀音就不信，姜吟心中没有留下一根刺。
以后无论季铃琅那厮如何巧舌如簧，花言巧语，蓁蓁的心中永远都会想起自己亲眼看到的那一幕，如鲠在喉，反反复复，最终歇斯底里的爆发。
这还只是开始而已，谢怀音悠悠的想到。
茶香悠扬清香，青年皇帝玉面舒展，愉悦之意自眉梢之处轻轻的蔓延开来，是少有的心情平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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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不远之处，福禄殿偏殿里的气氛可就没有那么美好了。
奢侈华美的帷幔之内传来摔东西的声音，哐哐当当的，清脆而刺耳，价值连城的粉彩瓷花瓶碎了一地，若是让外人瞧见了怕是心都快疼死了。
姜吟也心痛的滴血，他捶胸顿足，恨不得抱着这堆瓷器痛哭流涕，“这样可以了吗？幺总，我觉得已经砸的够多了。”
为了表现出自己受了情伤的样子，他咬咬牙，狠心挑了几个最便宜的花瓶砸碎了，可尽管如此，还是叫他痛心疾首的无法呼吸。
系统661也不确定，但它对姜吟这副抠逼的样子分外不理解，“........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你又带不走，干嘛这么舍不得？”
姜吟一脸沉痛，“你不懂身为穷人的心理。”
系统661，“.......”它确实不懂。
外间有宫人小心翼翼的禀告声，“殿.......殿下，季大人在外面求见，可要让他进来？”
他们这些外面伺候的宫人早就听到里面有摔东西的声音了，一时间都战战兢兢的，生怕自己被迁怒，如今敢大着胆子进来禀报，也是忆起以往每次这位季大人来拜访的时候，小殿下的心情都会高兴几分。
里面顿时安静了下来。
宫人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以为这次连季大人的名号都不管用了。他哪里知道，自家的小殿下就是因为外头那人才如此生气的。
“让他进来.......”
幽幽的声音，有几分古怪的腔调，平静的有些异常。
宫人心跳了一拍，莫名的觉得背后一凉，忙低着头匆匆出去回话了，他心想，希望这位季大人能够安抚殿下的心绪。
偏殿内光线十分幽暗，靠近门口的烛台都被熄灭了，衬得白日里十分低调华美的寝宫装饰隐约透着几分森冷，直到走到里间去了，才有几盏亮着的烛光，极微弱的照亮帷幔上蓝绿色的孔雀尾羽。
季铃琅眼底映着那抹幽幽的烛光，缓慢的掀开帘子走了进去。
“小殿下。”他轻唤。
里面没有人应，季铃琅又继续往里走，他停在了那扇点翠花鸟屏风之前，烛光微亮，屏风轻薄，隐隐映出里面一个正在梳妆的人影，长发披散如同上好的丝绸，那人侧着身子，手里拿着把梳子慢慢的从头梳到尾，尾指翘起，柔弱纤纤。
“小殿下.......”季铃琅本欲走进里间去，却不料里头那人声音忽地一擡，猛地出声阻止了他。
“别进来！”
季铃琅脚步一顿，黑眸直直的看向屏风，仿佛要透过上面精致的刺绣花纹看到里面的情形。
许是察觉到自己声音微尖，里面那人又缓和了声线，“季大人，我还没有梳妆完，你就站在门口和我说话好不好？”
季铃琅眸光微闪，半响道，“好。”
少年爱慕自己，向来对他百依百顺，每次听到他要进宫的消息早早就来宫门口等着了，满脸的期盼小心，如今竟然.......真是罕见的拒绝了他。
是因为自己很久都没有进宫来看对方了吗？季铃琅垂眸如是想。
“季大人如何今日才进宫见我？”很平常的声线，尾音里透着几分嗔怨，让人想起少年支着头小声埋怨的画面。
果然如此。
季铃琅想，因为自己没有按时来见对方，所以少年生气了。
他含笑，“江宁气候潮湿多雨，京城则天寒气冷，季某忙着赶回来，回去之后便着了凉，府上大夫一直照看着，还请殿下见谅。”
若果是以前，少年就该着急的关心他病情如何了，可是现在——
“是吗？”里面那人不咸不淡的道，“那日本殿下回去之后，也是淋了些雨，夜间小小的发了次热，同大人还真是有缘呢。”
他说的是那次季铃琅被罚跪一事。
季铃琅淋了雨，回去之后着了凉，他自己又何尝不是？他给对方递伞，可对方不接也就算了，还神情冷漠地推开了他。也许从那时候开始，事情就早已有端倪了，只是他看不穿罢了。
季铃琅蓦地擡眼，感觉到有几分怪异来。
姜吟在他面前，从来都是温顺乖巧居多，即使后面到了皇宫，坐实了皇子身份，也从不在他面前摆姿态，可是这次，对方自称“本殿下”。还有那话里若隐若无的疏离，少了往日黏糊糊地撒娇和关切，竟然让人有些不习惯。
季铃琅是何等的敏锐，自然从中感受到了姜吟对他的不同态度。
发生了什么？
他眯着眼深思，不顾姜吟刚才说的不准进来的话，自顾自的走了进去，他看见了坐在梳妆台前的长发美人，还有——
凌乱的桌子和一地的瓷器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