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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惶恐惊惧，彻夜难眠。

第二日一早起来的时候，林文玉的眼下果然挂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

好在他极为自律，即使这般情况下也坚持每日的看书练字浇花三部曲，窗前的桃花树在他的浇灌下长势甚好，粉白粉白的开着花，芳华鲜美，娇俏可爱。

更是衬得此地如同世外仙屋一般美好。

所以昨日的一切定然就是一场幻梦，许是他眼花之下才会看见那般诡异怪哉的情形，林文玉这般默念几遍，心里果然踏实安心了不少。

他收拾好自己的书袋，又准备和往常一样去集市摆摊写字赚钱。途经桃花树下的时候，树上又纷纷扬扬的洒下一大片桃花，他都已经习以为常了。

天下怪事多矣，譬如每次他经过这棵树下，总会有花瓣落在他头上。

今天扯下来的花瓣有些少，某只小鬼已经疲倦了这种戏弄人的方法，毕竟无论他怎么捣鼓坏事，那呆书生都能自己把诡异之处圆过来，丝毫没有他想象中被吓得屁滚尿流的场景。

就连坐在林文玉背后的时候，姜吟也安分了许多，他有气无力的用手指玩耍着书生的头发，神色着实有些焉儿吧唧的。

为什么呢？还不是饿的。

他是鬼，鬼也是要吃东西的，要么吸取生人的阳气和精血皮肉，要么靠吸收怨气为食。

前者譬如鬼市里卖的那些东西。此地少有活人，偶尔有人被鬼镇外面的桃花林所迷惑吸引，一走进来就如同进了盘丝洞的唐僧一样被活剥了个干净，做成盘子上的各种食物。姜吟只是看着锅里的那些带血的眼睛珠子，就觉得难以下口，自然避讳还来不及。

后者则满天都是。此地被下了禁术，天下怨气纷纷朝此地聚拢。林文玉这呆书生觉得天好气清，晴空明朗，却不知道在姜吟眼中，漫山遍野的桃花都透露着一股不祥的血红色，蒙蒙的黑雾飘散在空中，尤其属后山坟地处最多。

这东西虽然也在他的食谱之内，然而食之叫人胸闷气短，狂躁易怒，怨气吸收多了会变成厉鬼，沦为只知道杀伐毫无神智的邪物，早晚被那群天师找上门来。

姜吟上次饿的狠了，好奇之下偷偷咽了一口，最后恶心得吐了出来。

他和其它鬼有些不同，无需靠怨气充实鬼力，这东西于他无用不说还难吃至极，最后被他嫌弃的排除在了食谱之外。

这些日子他虽和林文玉一同进食，可那只是他贪恋红尘试图掩饰的结果，他早已不是活人，正常人的进食自然对他无效，他腹中依旧空空如也。

姜吟饿啊，饿得恨不得生吞下一头牛。

可他实在是吃不下鬼市上卖的那些东西，食物食物，他的食物还有什么呢？

脑子里突然一个激灵，姜吟猛地想起，他现在骑着的这个笨蛋书生不就是一个上好的食物吗？瞧瞧这白白嫩嫩的皮肤，简直鲜美可口到了极点。

姜吟盯着面前的那截白/皙修长的脖子，不住地咽口水，吸溜吸溜，“好香啊，好想咬上去.........就一口！哪怕就只让我吃一口也行啊！”

“啪！”的一声，他恶狠狠地扇了自己一巴掌，想什么呢，这可是书里的主角受啊！这是你一个小鬼可以肖想的吗？

灯笼大脑袋被拍歪，露出颈部一截被烧伤的皮肤，姜吟却没心情扶正了，有什么是美食就在眼前他却无法享用还难受的事情了？

他抱着林文玉的脖子，又想扑上去舔一口，又怕自己到时候会忍不住，结果憋得肚子咕咕直叫，两眼泪汪汪。

林文玉这家伙一进鬼市，那简直就像是一块发光的肉饼，芳香扑鼻，馋得人口水直流不说还耀眼至极。

也不是没有“人”打上他的主意，只可惜这人类背上趴着一只鬼力极强的恶鬼，在众鬼们的眼里，处于饥饿期而面色难看的姜吟那简直就是张着满嘴的獠牙在示威游行。

因此，众鬼们不得不按捺下嘴角的口水，按照鬼市的规矩办事。

今儿个，林文玉依旧满载而归，只是在准备收拾东西回去的时候，他却不知怎么的突然停在了一家卖肉的铺子前。

趴在他背上的姜吟神色恹恹的瞥了眼，咦了一声，心想着书生终于舍得花钱卖肉吃了，天知道这些天他吃菜吃得满脸泛青。

林文玉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停在这里，他只是莫名的想起了昨晚床边那委屈抱怨的少年声音，天知道他连那“东西”是鬼是幻觉都没搞清楚，人就已经站在这里了。

“买肉？”那吊死鬼舌头拖得老长，粗声粗气的说着，擡头看了林文玉一眼，目光落在他背上时微微一顿，转身不耐烦的从身后的箩筐拿出一块正常的肉放在菜板上，“要多少？”

真是的，因着这人的到来，他每次出门都得带点活人可以吃的肉，麻烦。

林文玉虽然不知道这老板为什么放着案台上的肉不拿，非要从后面的筐子里令拿肉给他，但他显然不是那种计较太多的人，连忙从荷包里数出几个铜板笑着递过去，“麻烦您了。”

拿着买好的肉，林文玉心想，这回应该不会出现昨晚的情况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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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时，林文玉战战兢兢的端上一盘肉菜。

尽管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可当他用余光瞥见那盘他动都没有动过的肉正在以飞一般的速度消失的时候，林文玉还是被吓得几乎昏厥，他白着脸哆哆嗦嗦的拿着筷子吃饭，甚至都不敢朝那个方向夹菜。

筷子抖，他拿着碗的手也在抖。

苍天啊，神明啊，林文玉又开始在心里默默地念叨了，幻觉，希望这一切都只是幻觉，他什么都没有看见。

最后还是姜吟看他那手实在是抖得不成样子了，差点笑倒在桌子上，这才终于大发慈悲的放下筷子，他跑去外面的院子里玩儿去了。

良久之后都没有再传来别的动静，林文玉终于犹犹豫豫的擡头，那盘肉已经被吃得一干二净了。

他颤巍巍的夹了片蔬菜，颇有些艰难的往下咽。

要不是那盘子不久前还盛满了肉，他差点以为眼前的一切都只是幻象，原来.......原来书中之事也不可以尽信，他居然真的遇见了“那种东西”。

想到此处，林文玉蓦地白了脸。

他心想：鬼兄，鬼兄，你想吃的肉我都已经孝敬给您了，您今晚......今晚就别来找我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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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林文玉的期望到底是落空了。

夜半三更，他再一次的被某只鬼委委屈屈的哭声给吵醒了，那少年音清脆明朗，似晨雾弥散的山野间叽喳的雀鸟，只是此刻带着哭腔，无端的叫人怜惜怜爱。

但林文玉却不做此想，他只觉得一口气差点呼吸不过来要昏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