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挟持“跟我走。” - 双鱼谣 - 顾与肖 - 历史军事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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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挟持“跟我走。”

第42章挟持“跟我走。”

在程雪案说出这句话时,他素来没什么波澜的脸上无可遮掩地流露出一丝不轻易示人的脆弱,原来如同鹰隼般锐利的双眸也会流淌着那样春水般的柔和和不堪一击的脆弱。

那一瞬加,洛迎窗突然理解了程雪案的心情——他动情了。

既是如此,她就更不能留下了。

洛迎窗没有正面回应他,而是话锋一转岔开了话题:“你打算回玄戎吗?”

程雪案却只是静静地注视着她,那眼神仿佛坚持要从她口中问出答案,而洛迎窗明明什么都清楚,可偏偏不理会,随手从自己腰间拆下来个钱袋给他:“路途遥远,这些盘缠予你,我多少也心安。”

程雪案的手中被塞了一个沉甸甸的钱袋,他的手指用力到发白,手背上尽是清晰可见的青筋,方才还温柔的目光落在钱袋上逐渐变回原本的凛冽,突然间,他擡眼死死盯着洛迎窗,眼底布满了猩红的血丝,最终只是沉声道:“洛迎窗,跟我走。”

还不及洛迎窗反应,她突然便被程雪案拦腰抱起,直接带上了马背,只听得一声悠扬的马蹄声渐行渐远,已经上船的几个人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风眠立刻从船上跳了下来,当机立断:“不走水路了,上马追人!”

流筝和付山海紧随其后,速速跑去牵马,只是此时程雪案早就带着洛迎窗混入芦苇荡之中不知所踪。

与此同时,想要趁程雪案落狱时将其毒害的岳松照发现自己迟来一步,竟然已经让程雪案偷跑出城脸色骤变,瞬间气急败坏怒然起身:“该死,居然让他逃了!给我追!”

凄冽的寒冬已至,冷风呼啸,命运的棋局悄然翻动。

迟归的韩煦听闻程雪案被冤枉入狱,又趁夜而逃,整个人在家里急得不可开交,全然不顾厅堂主座上脸色铁青的韩持。

“阿雪怎么可能谋反呢!在白渊城的时候,他为了百姓们亲力亲为,不过是未得诏令便提前返京,如何能抹去他的全部功劳和苦劳!”

韩持冷哼一声:“你也知道他未得诏令?既是如此,你当初为何不加以阻拦!现在出事了,你倒是着急了!”

毕竟程雪案跟韩家关系密切,此事一出毕竟多少受到影响,若是昭武帝迁怒,恐怕太子那边都会受到波及,于是今日一早,韩穗便从太子府回了娘家中书令第,眼下也是无计可施。

韩持见这件事都影响了太子殿下,赶紧向自家女儿询问:“穗儿,太子那边可有说辞?”

韩穗微笑着摇了摇头,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殿下相信阿雪的清白,只是此事他已不便出面,特请我向父亲说明情况,恳求谅解。”

反倒是韩煦坐不住了,非要立刻面见圣上,将白渊城的情况一五一十呈报上去,好还程雪案清白。

“胡闹!你现在入宫觐见圣上谈及阿雪,无疑是在火上浇油!无论真相如何,他都不该如此不管不顾地逃出天牢,这岂不是坐实了他的罪名?若是你再不识时务为他辩驳,万一圣上一气之下认定你们同流合污又该如何!你将我们韩家置于何处!”

“可是天牢乃皇宫重地,一般人要如何潜入解救阿雪?如果他是被人陷害逃狱,趁机加以杀害,他的冤屈又要如何洗刷!你们根本就不是真的关心他,你们只是受皇命的负累,假装仁慈的模样将一匹北方旷野上自在奔跑的狼,活生生训养成你们的看门狗,等没有了利用价值之后,便毫无感情地抛弃甚至亲手毁了他!”

啪——

韩煦话音刚落,韩持的巴掌就生生打在了他的脸上。

“闭嘴!韩家怎会有你这般不识大体的蠢货!”

“孩儿只知自幼便与阿雪一同长大,情同手足,孩儿断然做不出放任不顾甚至自相残杀的肮脏事。”

韩煦倔强地盯着韩持,一字一句就像是将积压多年的怨气一瞬间全部倾吐干净,然后头也不回地便大步离开了前堂。

“你——”

韩持被韩煦气得浑身颤抖,直直地跌坐在椅背里。

韩穗见状,也不顾不上无理取闹的弟弟,赶紧凑过来帮自己的父亲顺着胸口:“父亲,阿煦也是关心则乱,口无遮拦了些,您别往心里去,当务之急,还是要先找到阿雪。”

“找到他?”韩持神色不明地看着自家已然亭亭玉立的女儿,眼前却是她儿时稚嫩天真的模样,突然冷笑一身,极为无可奈何道,“我看你倒也想顺藤摸瓜,让他永远没办法开口说话。”

韩穗微怔,只是道:“父亲说的哪里话……”

“阿雪初来大昭那年,不过七岁,我还记得他当时住在破草房里被下人虐待,是你亲自将他带回了韩家府上,想留他作弟弟照看,一转眼便是十余年。”韩持静静地望着韩穗,只是在她清秀的脸上,除了浅浅的笑容,再看不出其他外露的情绪,“阿煦说的没错,从那时起,你便开始为如何圈住他而谋划——最终,你选择了太子,而当日握在手里的筹码成为了烫手山芋,反倒威胁了太子在朝堂之中的地位,动摇了大昭的安定。”

韩穗的神色之中闪过一丝异样,但很快笑着婉言道:“女儿不过一介女流之辈,哪里有父亲说的这般深谋远虑。”

“穗儿啊,我知道你自懂事起便一心为着韩家,为着大昭,但为父有时也在想,是不是我对你的言传身教太过极端、太过理想主义,我韩家为大昭尽心尽力,自觉问心无愧,只是对韩家,对你、对阿煦、对阿雪,却总感亏欠……我养育阿雪十余年,又怎么可能对他毫无感情?眼下,我只盼他平安为好。”

话已至此,韩穗眼底的柔光已然如同利刃般尖锐,语气里全然不近人情:“可是父亲,若他平安回到玄戎,那么有难的便是我们,是整个大昭。”

气冲冲离开中书令第的韩煦还没起轿,便直接迎面撞上了尚书令家的千金蒋熙,方才的怒火瞬间消了一大半,勉强挤出来一张笑脸作陪。

“行啦,跟我装什么装?笑的比哭还要难看,你不觉得奇怪,我还觉得丢人呢。”蒋熙摆摆手,令周围的家仆都先行离开,两个人在鲜有人经过的后墙根聊了起来,“一听说你抵达京城,我就马上赶过来了,我猜你要去见圣上是不是?”

韩煦点点头,将方才在韩家前厅里发生的争执一五一十全抖落了出来,对蒋熙毫无隐瞒。

“我觉得韩大人考虑得对,你的确是太莽撞了。”蒋熙伸手用食指点了点韩煦的额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你跟侯爷从小一起长大,那是什么样的情分?你的证词在圣上听来会不会做数?别到时候没帮上侯爷不说,反而越描越黑,再给侯爷添麻烦。”

“那你说我该怎么办?总不能眼睁睁看着阿雪腹背受敌,我却无动于衷吧!”

韩煦一着急,说话的声量就大了些,吵得蒋熙心烦。

“我说你急什么啊——”蒋熙直接拿自己的小拳头砸在了韩煦的胸口,险些将弱不禁风的小白脸推倒,“不管真相如何,圣上对侯爷都不会再有任何信任了,甚至有可能会对玄戎发难……如果你真想保护侯爷、试图阻止这场可能到来的战争,还是速速传急报去玄戎,请他们接应自己的二殿下吧——如果侯爷能顺利出城,那大抵也是往回家的方向去了,否则只会凶多吉少。”

平兀侯叛逃的消息很快送至玄戎国,传进了程霜台的耳朵。

程霜台乃程雪案的亲哥哥,他们的父亲病故后,他便承担起玄戎国的大任。

玄戎的寒风卷着浮雪落在侯府朱红色的门楣上,映得满庭冷寂如霜,程霜台立于廊下,披着一袭玄色大氅,手中紧攥着一封急报,指节因用力泛白,他的目光落在韩煦那洋洋洒洒写下的肺腑之言上,瞳孔微微收缩,胸口像被重锤狠狠击中。

他怔怔地站在原地,耳畔嗡鸣作响,思绪却已回到十余年前,那个天寒地冻的冬日。

儿时,小程雪案最喜欢黏在他身边,小小的身影总是围着他转,奶声奶气地喊他“阿兄”,拉着他跑去野外赛马射箭,或是不服输地同自己切磋武艺,倔强的小脸上总是洋溢着恣意的光彩。

那时候,程霜台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们会天各一方。

可是,大昭的使者踏入玄戎国都的那天,一切都变了。

他们的父王妥协了,将年幼的程雪案献出,送往大昭为质子,以此换取国祚的存续。程雪案被裹挟着带走,他拼命挣扎,哭着喊着要“阿兄”救他,可程霜台被御林军死死拦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弟弟被带往大昭,消失在漫天风雪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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