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画像
小j想向师父确定自己名字的来历,正要开口,却见常静已经起身,朝那两口大箱子走了过去。他把其中一口箱子的盖子轻轻盖上,然后上了锁,一边上锁一边背对着小j说:“小时候师父答应过你,等你长大了让你看箱子里面的东西。其实这里面无非都是些祖师传下来的遗物。这个箱子里面装的是书和琐碎之物,不看也罢,但另一个箱子里的东西你却可以看一下。”
说着,常静走到另一口箱子前面,弯腰从里面抱出一个狭长的大木匣。木匣长约八十公分,厚高均约三十多公分。木匣里面不知装了什么东西,显然不轻,常静抱着木匣的身子踉跄了一下,同时神色一慌,抱着木匣的手臂紧了紧。这时一直站在旁边出神的净远,一个箭步冲上来,接过师父手里的木匣,轻轻地放在了房里的大书桌上。
常静如释重负。挽了挽宽大的衣袖,神情庄严地拔出木匣两端的铜插销,把匣盖打了开来。
小j一眼就看到了匣子里面的真空塑料袋,这种现代工业制品和古色古香的木匣装在一起,看起来挺不协调的。
真空塑料袋是透明长条形的,有好几个。每个真空袋里面都装着一卷等长的立轴。看来这些真空袋是用来保护这些卷轴不被空气侵蚀的,但不知卷轴上的内容是字还是画。
常静朝净远一招来:“来,把它们全部打来吧。”
净远依言把卷轴从真空袋里取出来,再一个个打开,然后依次平铺在书桌、茶几以及所有能铺开的地方。他的动作极小心谨慎。
打开的立轴全都是画像。
这些画轴全部幅尺一样,装裱相同,而且每幅画中都是一个古装的少女。
小j心里轻笑,这个祖师爷!都不知该怎么评价他好了,收藏的竟全是女人的东西。不知替他保管遗物的徒子徒孙该怎么理解“六根清静”这四个字呀!
常静示意小j走近点看看这些画。
这些画像约长一米,宽半米,上下两端装有轴杆,装裱得很考究。但因年代久远,纸张和画像都变色得很厉害,画像空白处的宣纸已全部变黄,有几幅四周的镶边也略有脱起。
画像的色彩虽然失去了原有的艳丽,但人物还是算得栩栩如生的。小j微微俯下身,把那些画像依次看了起来。
画是用工笔画的。
第一幅画里的女子上身穿一件嫩黄的交领小袄,垂着宽宽的袖子,下身是一条素白的长裙,裙摆有绣纹。坐在一张石桌旁,正托着腮帮拧眉沉思。女子头顶上的头发梳成一个小髻,后脑勺垂着一根小辫。
第二幅画里的女子穿桃红色小袄和浅绿长裙,长裙外系着一条翠绿的小腰裙,头发都拢到头顶扎成椎形,前额上戴一抹额帕,额帕上镶着珍珠。女子站在一处丛林的开阔处,指着山外的夕阳回首微笑。
第三幅画里是一个正骑马摘花的少年男子,少年身穿蓝色的大襟长袍,收袖束腰,裙摆百褶,,腰带上还饰有玉扣。少年的面容身段,一看就是个男装的女子,而那女子正把纤纤细手伸向树上的花朵,脸上笑容洋溢。
……
每幅画像里的女子都身着不一样的服饰,带着不一样的动作和表情,或在玩耍,或在思考;或笑捧花,或嗔持剑。她身处的场景也各不相同,树林中,宅院旁,街市上,都有。
虽然中国古代的工笔人物画都是极平面的,画中人差不多都是千篇一律的柳眉细眼樱桃唇,看着没太大区别。但看这些画中的女子身形面貌,又都有相同的特点,估计是同一个人,而且多半就是祖师的那个“女子”。
小j细细看了前几幅,后面的只粗粗浏览了下,每幅画画的都是女子的普通生活场景,只其中一幅画色彩特别突出,引起了小j特别的注意,因为画中人正身穿大红的嫁衣。而且那嫁衣可不是一般的豪华,红色的大袖衫,红色长裙,彩色的霞帔,外裳和露出的里衣的衣领都绣满金色纹样,霞帔上也挂着硕大的金坠子。小j对古代的贫富差距略知一二,照这些画像上女子的装束来看,祖师的那位“女子”应该是出身富贵之家,而到底有多“贵”就难说了。
前面几幅画里的女子虽然神情各不相同,但不外乎都是喜悦或兴奋的,虽然有几张是皱着眉头或严肃的,但都算不上“不高兴”。可这张画里的女子虽然全身盛装,面部表情却是凄然的,她眉头紧锁,目光呆滞,嘴角下垂,头上虽然云鬓高束,一顶通体金灿灿的凤冠却掉在脚边的地上。
不知道那晚的新郎倌是不是师父的祖师?如果是的话,师父的祖师又是怎么样的出身呢?富贵人家的儿子又为什么会去当和尚?而最可疑的还是那个新娘子哀伤表情。
心里的疑问多归多,可这些陈得已经发霉的往事跟她又有什么关系呢?这次师父让她看这些画,想来也无非是因为以前答应过她,趁着这次为填高考志愿的事她喊来,一并把承诺兑现了。
想着这,小j直了直身,退开画像几步,轻轻吐了口气,扭头对常静轻轻一笑说“师父,我看好了,这些画我帮您收起来吧?”
常静没应她的声,而是轻轻捧起其中一幅画递到小j面前说:“仔细看看这个女子长得怎么样?”
师父的行为让小j又多了一份不解,不知师父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不过她还依着常静的话,又凑上去仔细地看了看,心里一边等待着师父把谜底揭晓。
小j对工笔中国画一直没什么好感,她觉得这种画人物呆板,长相千篇一律,一点都不写实。可细看这几张画里的女子,虽然也是同样的画法,同样的线条,那人物的眉眼却是越看越生动,那嘴角的笑意,那流转的眼波,小j甚至能读懂她在想什么,她嘴边呼之欲出的那句话是什么。不知是作者画得太投入,还是她看得太专注,总之她觉得这个女子看着让人极舒服,极亲切。
小j的视线一直胶在画上,跟入迷了一般,常静静静地观察着她的表情,没有说一句话。房间里静悄悄的。
忽然常静一声急切的询问打破了房间里的寂静:“净远,你怎么了?”
小j从画里回过神来,徇着师父的视线望去,见哥哥正手撑着墙壁,头低垂着,脸色煞白煞白的。
“哥哥,你脸色怎么那么难看?”小j担忧地走过去拉住净远的手。净远的手也是冰冰的。
净远对她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轻轻挣脱了她的手,对常静微微一欠身,说了句“师父,我有点不舒服,先出去一下”就疾步离开了房间。
小j担心地追出房间,看净远步伐挺稳健的,心才稍安,又走进房间。房间里,常静正一脸狐疑地看着净远离开的方向。
小j想起刚刚看画时,自己像魔魇了一般,觉得神奇,又把注意力转到了这些画上。打一进到师父房间,她心里的疑问就一个个接踵而来,却一个都没有机会开口问清,她开始有点沉不住气,开始焦滤起来。
“师父,画像上的女子是您祖师的妻子吗?”小j问。
常静摇摇头,“祖师出家前没娶过亲。”
“那是他出家前的“女朋友”喽?”小j不知道古代管“女朋友”叫什么。以古代礼教的保守,估计也不会有“女朋友”这种身份的,直接从陌生人变成了老婆。
常静一副咧嘴想笑,又拼命忍住的样子,双手合掌道:“阿弥陀佛,出家人不可诽谤先师。”
小j觉得好笑。既然这个女子不是祖师的老婆,看来祖师真的是看上别人的老婆了。但不知他是出家前看上的,还是出家后看上的,如果是出家后看上的,就祖师可有的被调侃了。
小j想在画像上的题款日期上找出证据,如果题款是出家之前的,这个祖师的操守还是值得原谅的。
可偏偏找遍了每张画,竟没一张是有落款的,画名、日期、地点、作者全无。可转念一想,也想得明白,这些画纯属祖师的隐私,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外人看的。
这一找竟让小j在每张画的角落上都到了一个淡淡的阿拉伯数字。数字是用铅笔写的,痕迹挺新。小j看向师父:“这些数字是您写的吗?”
常静点点头“是为了便于排列时间先后的顺序。”
这些画还有时间先后顺序!小j又把每张画扫视了一下,只见除了那张凤冠霞帔的画像,其余每张画的女子都是少女装束,那就是说按时间先后排列,凤冠霞帔是最后一张了。小j往画上一看,果然那张画的角落里标着一个“10”字,而其他画上的数字都小于10。
小j顺着10往下一张张数下去,一共数了九张,标志2到10的画像都在,唯独少了一张“1”。也就是说这批画原本是十张的,现在第一张画不见了。那第一张画里画的是什么呢?应该是祖师初次见到时的女子吧?
“师父,第一张画弄丢了吗?”小j理所当然地认为,这数字既然是师父标的,这画自然是先标后丢的,要是这画传到师父手上时就剩九张,师父肯定是把第二张标成“1”了。
可师父却摇了摇头,“第一张画从来就没到我手上过。”
小j更加诧异了,没得到那张画却怎么得知它应该是最早的一张呢。她还想再问,却见常静慢慢走向那些画,一如打开它们时那样的小心翼翼地,把它们又一一卷了起来,装入真空袋中,再装入木匣。一边装匣一张跟小j说:“第一张画,跟我要同跟你说的高考志愿有关,等会儿我再对你慢慢讲来。”
总算切入正题了,可祖师的画却跟高考志愿挂上了勾!小j天马行空地猜测着种种可能性,脑里一团浆糊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