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扶日/逼婚(3)
“父汗――”
“皇上――”
萧辰敏捷地闪开第一刀,但扶日善使飞刀,腰间有一整排精巧的三寸小飞刀,他嗖嗖嗖地联翩甩出,每一刀都指向萧辰要害,一时间数把飞刀迸射开来,刀光烁烁,如漫天星辰坠落,如银花朵朵乱舞。
萧辰举起面前食案,杯盘“砰砰乓乓”坠落声中,他身形如灵猿,以食案为盾牌,纵蹿跳跃,左掩右挡,将扶日激射而出的飞刀纷纷挡落。
精钢制成的飞刀撞击在古铜铸就的长案上,发出一连串尖锐刺耳的铛铛声,迸溅开来时,只觉流光飞舞,金星乱雨,宛如电光频频,又如烟花绽放,绚烂耀目。
这个过程几乎是在电光火石间,扶日的飞刀已被全数挡落之后,萧辰的侍卫们才涌上来围挡在皇上面前。而舒雅也在这时冲上来,拦在扶日和萧辰之间,面向扶日,泪流满面,“父汗!”
扶日手下的侍卫们也纷纷拔出了佩刀,与萧辰的侍卫剑拔弩张、怒目相向。
大帐中弥漫开凛冽、肃杀、压抑的杀气。
萧辰手下那些文臣,都还坐在席上没有起身,但已是脸色煞白,冷汗如雨。
整个大帐只有一个人,如置身事外,悠然自得。那就是那位烤肉师娄古,他仿佛身处空无一人的旷野,只管专心致志地烤肉,还快乐地低低哼着曲子。
帐外很快也得了消息,无数响声如海Lang向大帐席卷而来:大批士卒奔跑的声音、将领调兵遣将的呼喊声、马蹄撞击在地面的轰鸣、疏勒语和汉语混杂的呼喊叫骂声……
萧辰寒凛凛的眸子直视扶日,“可汗,两国初交,你便要为一个女人决裂么?”
扶日看向他的目光十分矛盾,欣赏与轻蔑交织冲撞成一股凌烈的怒气。
扶日的飞刀在大漠上都是数一数二的,几乎百发百中,萧辰居然能够躲过,这让扶日不得不对他刮目相看。但扶日更多的是轻蔑与鄙夷,在他心中一个真正的男人对感情要有担当,肆意伤害一个爱着自己的女人,算什么男人。
扶日转身抓住舒雅手腕,“走吧,这个男人不值得你喜欢,跟父汗回大漠。”
舒雅本来是背对萧辰,蓬松浓密的长发一直披散至地,笼罩了她整个人。此刻她被父汗使劲一拉,她挣了一下,回首看萧辰。那双紫眸里涌满了凄楚、祈求与深彻的爱,她希望他说一两句挽回的话。
这样的眼神却反而逼出了他更森冷的残酷,他紧抿的唇线像冰刀般冷冽。沉沉压下的乌黑剑眉下,目光漠然而残忍,望着她被扶日拖走,没有一丝留恋与挽留的表情。
舒雅痛苦地闭上了眼,整个身子忽然间失去了所有力气,就这样像一缕凄凉的孤魂般被父汗拖走了。
她的背影,只留下宛如野马尾鬃般长长飘落至地的秀发,那野性的美,他再也忘不了……
萧辰走出大帐才发现,两边军队竟然已经列开了阵势。
色目国那边,扶日带舒雅离去后,军队才徐徐撤退。
卫国这边,见萧辰安然无恙出账,也缓缓拥着皇帝退回晖州城。
晖州太守的府邸腾出来,作为皇帝临时驻跸的行宫。
晖州太守本来专门为皇帝安排了晚宴,却不知为何,皇帝陛下中午出城时意气风发,傍晚回来时沉郁阴戾。冷冷颁下旨意,晖州太守的晚宴他不出席了。
萧辰回到临时卧室,吩咐内侍总管龚如海,安排酒食,他要单独用晚膳,不许任何人进房打扰。
龚如海领命下去后,对手下一班内监们交待:“皇上今晚心绪不佳,你们可都给我小心在意了!”
他不说这么一句可能反而好些,这么一说,无形中弄得大家都很紧张。偏偏负责上酒的又是一个没多少经验的小内侍,他是萧辰称帝后才刚刚进宫的,此次皇上离京出行,从没出过京师的他极想出来见见世面,他本来就是内务府总管的亲戚,所以求了总管安排他随行。
这个小内侍抱着酒坛,战战兢兢地进房。
因为皇上要住在此,晖州太守把所藏最好的家什都用来装饰这件卧室了。
皇帝坐榻边就有一盏显然很昂贵的鸟形银烛台,烛光摇摇闪闪,映照出皇上面前的彩绘漆案,案上已经摆满了几碟小菜。另外还放着一只绘着云龙纹的黑底朱漆的羽觞。
空空的羽觞,显然在等着斟酒。
小内侍按住紧张的心情,几乎是屏着呼吸,躬身垂首,趋步过去,跪在榻边,吃力地抱起酒坛往羽觞里倒酒。
这时,他听见皇上阴郁的声音,说了一句,“是雷声么?”
小内侍不知道这是自语,还是在问话,拿不准该不该回答,这一紧张,手就抖了一下,坛子里的酒一下子洒了很多在皇上的暗青色金龙纹长袍上。
皇上手里本来拿着象牙箸准备夹菜,这时猛地将象牙箸“啪”地拍在案上。
小内侍吓得魂不附体,手一松,酒坛“砰”地滑落于地,摔得粉碎。佳酿四溢横流,在地砖上汇成金波粼粼的一滩。
萧辰胸间那团郁结顿时冲涌而上,化为一腔暴怒,抬脚就将小内侍踹到房间的另一端,撞击在墙角,登时就几乎动弹不得了。
龚如海闻声爬进来,叩头苦劝,“皇上息怒,这小贱奴进宫不到一个月,不懂规矩,伺候不周,老奴立刻便着人打他一顿板子。还望皇上不要为此气伤龙体!”
萧辰叹息一声,怒火消了许多。他虽面冷,但并不暴戾,多年征战,从不屠城。平日待下甚宽,极少打骂下人。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算了,也不要再打他了。龚如海,你快将他扶起来,看看伤到哪里。赶紧带下去擦点伤药,歇息两日吧,最近别让他伺候了。”萧辰语气稍稍放平。
龚如海连忙磕头谢恩,过去看时,那小内侍差不多晕厥了。龚如海又拖又抱地弄了半日也移不动。萧辰叹口气,亲自走下来,龚如海见状,连忙又跪下叩首,“皇上,可不敢劳动圣驾,奴才叫几个人来帮忙。”
萧辰没理他,蹲下看了看小内侍的伤情,然后抱起他,走出房,将他交给几个内侍抬着,才又折回。
折回房间之前,他蓦地站住,仰头看向廊外。
黑沉沉的夜色里,不时有闪电划过,极像蛟龙穿行在夜空,时而隐伏,时而跃现。
夜色里弥漫着暴风雨来临之前的潮湿与窒闷。
阵阵雨前的狂风,席地卷来。
萧辰呆呆站了半晌,长袍广袖在风中猎猎翻卷,昏暗的廊灯飘转着参差的光影,斜斜地拂了他一身,将他脸上的表情也拂得凌乱而寥落。
为什么要对她那么绝情呢?
他问自己。
是因为这个女人留给他的恶劣印象,实在是太根深蒂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