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断肠
那样的悲哀,从她颤抖的身子涌出来,排山倒海般一直涌到萧羽身上,仿佛受不住这样的喷涌,萧羽倒退了一步。
但他马上又重新赶上两步,将摇摇欲倒的沁水揽在怀里,“沁水!”
沁水那双大大的眼睛里,盛满了剧烈的痛楚,越发大得让萧羽觉得恐怖:“羽哥哥,你是说……舒雅姐姐和辰哥哥在一起了?你是这个意思么?”
萧羽忽然觉得自己的爱情和悲哀,比起她,变得微不足道。
“沁水,你坚强一点。你从小就喜欢萧辰,羽哥哥知道。但是以前你喜欢他的时候,他也是有王妃和侧妃的。后来他在吴越国,也娶妻纳妾了。但你不是一直都不在乎吗,依然以自己的方式爱着他。这次,他不过是又多了一个女人而已,你在他心中的地位依然无人可以取代。你何必这么在意。”
锥心刺骨的疼痛狠狠地绞着她的心脏,大颗的泪珠从脸上滚滚而落,“可是这次不一样啊!羽哥哥,你刚才不也说了吗,这次不一样!对于舒雅姐姐不一样,对于辰哥哥,也是不一样的啊!我以前不在意,是因为我知道他心里没有那些女人!但是舒雅姐姐一直在他心里,我怎会不知道!只是舒雅姐姐太坏了,做下的那些事,太让辰哥哥失望了!”
沁水的泪水很快就湿了萧羽衣襟前一大片,搂着妹妹被悲痛灌满的颤栗身躯,他心里有无尽的疼惜,也有无尽的自伤。
“他夺我之位,又夺我之妻,可我还是决定不回国争位。我知道舒雅这次肯定是动真情了,我愿意祝福她。沁水,我们爱一个人,难道不是希望他幸福吗?如果你真的觉得萧辰这次也是用真情了,那你就为他祝福吧。因为,你毕竟是他的亲妹妹。他爱你越深,就会伤得越深。如果他真的爱你,就会因为无法娶你而痛苦。与其这样,不如让他爱上别人吧。”
“不――”从胸腔深处爆发出一声凄厉的嘶喊,她从他怀里抬起头来,狠狠地瞪着他,满脸泪痕狼藉,“我不是辰哥哥的妹妹!我的感觉不会错!我一定要设法证明这一点!而且,我还要设法让辰哥哥看清姐姐的真面目!
羽哥哥,你觉得舒雅姐姐那样的女人,会真的爱上一个男人吗!她和你在一起的时候,从来没爱过你吗?她爱过你吧,结果如何?为了一个兰韶云,就把你的国家卖了!
那么,她爱过兰韶云吧,结果如何?因为你能给她权势、给她天后的尊位,她把兰韶云背弃了!你说她爱辰哥哥,那么当年她又为何把辰哥哥陷害得那么惨!”
沁水紧紧抓着萧羽衣襟,激烈的痛恨与凄楚在胸中横冲直撞,几乎要撕裂血肉。
往事忽然一幕一幕闪过,如尖锐的利刃一下一下刺在她的心头。
……
“我军俘虏了谢安世的侍妾,此女姿容绝世,属下惊为天人,未敢示于众人,已差人将其送入殿下寝帐,请殿下躬亲处置。”
“裴将军,不必了。”
简洁刚硬的六个字,是辰哥哥一贯的风格。治军严酷,为人冷僻。他行军从不带女人,也不许部下留宿女人,不许士卒yin.虐民女或者敌方女俘。
可是裴炎泽又来了,这次说的是那女俘手握敌方重要军情。
当她陪着辰哥哥去审问那女俘的时候,帐帘掀开的一刻,那张光彩照人、美艳绝伦的脸,连她身为女人,都魂荡神摇。
但她很快回过神,去看辰哥哥的表情。
她永远不会忘记那表情,在她印象中一直神情冷峻的辰哥哥,坚毅的眉目间,竟出现了片刻的迷离与恍惚。
那就是一见钟情了吧。
从来不在军中留宿女人的辰哥哥,当晚就让那女俘侍寝了。
第二日,她一气之下单独骑马出营。后来跟追出来找她的辰哥哥大吵一架。
从她八岁起,就一直深得辰哥哥宠爱。冷冽的男子,唯独对她,从无一句重话,唯独见到她,冷酷的眼睛会泛起柔波。
可是那天早上……
“你真是不可理喻,我召哪个女人侍寝,那是我的事情!”他终于忍不住发怒,用马鞭抽起一道水花,溅了她一脸一身的水。
“你才不可理喻,我愿意带什么人去狩猎,也是我的事情!”她一梗脖子,黑白分明的眸子挑衅地望着他,水淋淋的脸上全是孩子气的悲愤。
也许只是因为九尾狐长得实在勾人,辰哥哥一时欲.火难耐。她安慰着自己,主动去找辰哥哥认错言和。
然而,若说九尾狐只是辰哥哥的一时玩物,他却为何在临别时,赠她伏羲玉佩?
那个玉佩,沁水再熟悉不过。从她认识辰哥哥,就一直见辰哥哥佩在腰际,从未摘下。那是他母亲的遗物。母亲,是他心中最为敬重与珍视的人。
他竟然亲手将这枚玉佩,给九尾狐系在腰际。
“凭什么把我的衣服给这只九尾狐穿!”沁水向萧辰撅嘴道。
“沁水,不许浑叫。”萧辰严厉道:“她名叫紫瞳,以后你叫她嫂嫂。”
“你要纳她为妃?!”沁水杏眼圆睁:“你竟然要纳这只九尾狐为妃!”
“纳妃是我的私事,不须你操心!大军要开发,赶紧回你的寝帐收拾行装!”
就是这个他赠送母亲遗物、并欲纳她为妃的女人,刚刚离开他,就说出“你的辰哥哥,于我不过玩物耳。此等玩物,车载斗量,我又何所惜?”这样无情的话语。
不仅如此,后来还将辰哥哥陷害到双腿残废。
辰哥哥在碧霄宫手下的山庄养伤的时候,因为半生不遂,一直都是她在照顾。每天早上,她一起床,洗漱完毕,首先就是去辰哥哥房间陪他。
每次她踏进他房门之前,他都会把那张黄麻纸藏起来。
他以为她不知道!
她与他朝夕相处,怎会不知道,他天天都打开看那张黄麻纸。纸上是那个害惨了他的女人,给他写的南朝军情,画的南朝地形。
他以为她不知道,那张纸他一直贴身藏在怀里,时刻不离。哪怕是抢亲那次,她主动献身,投怀送抱。而他显然也动心了,难以抑制地拥她入怀。
那是辰哥哥第一次明确地对她表现爱意。但就是在那样的时刻,其实她也知道,她与他紧贴密合拥抱在一起时候,他怀里的那张黄麻纸,却隔在了两颗心之间。
就是那次,在那条小溪边,她第一次跟辰哥哥接吻,如果不是赫图突然出现,她的初夜可能也给辰哥哥了。
她永远不会忘记那天傍晚,山色空翠,碧桃花飞,溪涧婉转,流霞如醉。她抱膝在水边,与辰哥哥久别重叙。
然而,他们说得最多的,依然是姐姐。
提到那个女人,辰哥哥的眼中一片憎恶的暗色,满面不屑与鄙夷。甚至,提都不愿提她,直接用“那女人”三个字代称。
然而,沁水却知道,他对那个女人越是厌恶得深,必然越是难忘。
辰哥哥……他一直都没有忘记过那双紫眸啊,他只是不能忍受紫瞳的种种恶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