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 负卿千行泪(4)
“舒雅――舒雅――”
他狠狠一夹马腹,快马加鞭,往渡口飞驰而去,全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心跳如巨雷。
然而,来不及了!
白衣女子轻轻一跃,夹着舒雅跳上了船。她将舒雅放在甲板上,熟练地解缆起锚,桨橹摇动,渡船离岸,在月光下划出一道粼粼涟漪。
“舒雅――舒雅――”
萧辰策马沿着江岸狂追,发出惊天动地的嘶喊,带着生命中最深刻的爱与痛。
撕心裂肺的呼喊声,划破寂静的夜色,随风在江面上飘出很远。
船上的白衣女子,早就听到后面的马蹄声,此刻,那一声声回荡在水天之际的狂喊,随着奔涌不息的江水震荡天地,也震撼了她的肺腑。
怎样的爱,能让人发出这般惊天地泣鬼神的呼喊?
她抬目望去,岸边大片芦苇丛随风起伏,在月光里卷起漫天雪Lang。
雪Lang中,一匹雄峻的白马如虹奔腾,马上的男子身形峻伟,高冠博带,大氅翻飞,浑身散发出凌厉的悲狂,宛若天神。
“刺啦啦――”
男子猛烈而迅疾地撕扯掉所有衣物,纵身跃起,月光下划过一道闪电般的弧线。
“扑通――”溅起一丈高的水花。
白衣女子大惊失色,那男子竟跳进水中,疯狂地展臂划水,不顾一切地游泳追来。
“舒雅――舒雅――”悲凄痛彻的呼喊里迸发出锥心刺骨的悔恨。
舒雅――回来――我再也不会让你受伤害!
是我错了,是我错了,再给我一次机会,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白衣女子骇然地看着白Lang起伏,水花翻卷,那男子强健的体魄在水中勇猛地划动,掀起月色波光,飞速地往她的渡船靠近。
“陛下――陛下――”
只听连续不断的“扑通”声,岸边接连地跳下上百个人,一齐划水追上来,一时间江面上掀起一道道Lang花,月光下像有许多条的白龙,随着这一群人的游动而越拉越长。
白衣女子拼命地摇橹,小船去渡如飞,很快与那群人拉开距离。但是当先那个男子,还在疯狂地划水,似乎不打算放弃。
那一群追他的人里,很快有十来个速度极快地赶上了他,包抄过去堵住他,疾呼,“陛下――陛下――”
空阔的江面上,渡船终于离他们越来越远,风中依然隐隐飘着绝望的呼喊:“舒雅――舒雅――”
此时月华流照,波光万顷。江上腾起夜雾,宛如下了一场髑镉辍A桨堵花飞雪,水天之间一片白茫茫。
白衣女子摇橹的身形,慢慢放松下来。江风吹拂下,深衣广袖飘荡如云。她冷艳的容颜,似乎蒙了一层复杂的哀伤。
他们叫那个人“陛下。”
他……是萧辰!
是她的辰儿,她二十六年前抛弃的儿子!
她这次吴越国之行,就是为了要取他的性命!
蓦然间,她心里被一股说不出的情绪啃噬,很难受,很难受。
她的辰儿,没想到他长成这样轩昂峻伟的男子。远远的,看不见具体的样貌,但那身形,如此挺拔伟岸,宛若天神。
比她的小儿子,更加气宇轩昂,神威凛凛。
小儿子……不知道是不是早年装傻太出神入化,总觉得吊儿郎当的。
琰儿……眼前浮现琰儿邪邪的、坏坏的笑容,冷百合的心突然揪紧。
琰儿才是她的儿子,对,没错,她只有一个儿子。这个儿子姓高。所有姓萧的北卫皇族,都是她不共戴天的仇人。
包括萧辰!
强烈的仇恨再次占据了她清丽的容颜。
这时,对面水寨的巡逻卒发现了她的船只。
江岸上很快燃起火把,发出示警的吆喝。
冷百合从容地将一面刺绣九头鸟的旗帜,慢慢升上桅杆。
见了这面旌旗,水寨大开,冷百合移舟靠岸,将舒雅从甲板上抱起来,纵身一跃,如轻盈的夜鸟跳上岸去。
她向巡逻卒出示了一枚高级间谍专有的符节,巡逻卒见了符节,神情一凛,赶紧跑进水寨去通报。
高大的楼船灯火通明,宛如剔透的玉宇琼楼。层层叠叠的水寨,犹如森林密树,停泊着数不清的战船。
很快,一位锦袍将军从水寨里跑出来,到江岸上来亲自迎接。
与此同时,两百里外的郢京。
昭阳宫,绮霞殿,廊下坐着一大一小两个人影。
素月高悬,霜华遍地。花阴树影,交映阶前。
“申无畏给楚庄王讲的这只鸟,就是我们楚国旗帜上常绣的那只鸟吗?”童稚的声音清脆如铃,带着好奇。
“哪里,不是一种鸟。申无畏给楚庄王讲的这种鸟,叫做五色鸟,身披五种颜色的羽毛。我们大楚旗帜上绣的那种鸟,叫做九头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