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镳(4) - 狐媚 - 爱丽丝是玉皇大帝 - 历史军事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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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镳(4)

扬镳(4)

霍侯与英廷、英泽平定夔州之乱返回襄yan,已是十五日后了。

父子三人都归心似箭,不分昼夜的赶路,将归期生生往前拨了两日,踏着夜se进到霍府中。此时已近亥时,院子里满是月se,皎白如银,夏夜微凉的空气一下吹散了军旅的疲劳,霍赟解下身上披风交给仆从,神se柔和许多,命人向主院霍夫人处通传一声,快步向兰苑去。英廷与英泽望着父亲背影踌躇,却忽然被管家不知为什么原因叫住,往反方向走了。

这边为霍侯引路的仆从一副犹豫惶恐的模样,到了兰苑边上不敢再走,结结巴巴喊着“侯爷”,之后又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怎么?”霍侯不明所以:“苏姨娘已歇下了么?”

仆从不答,只垂首g涩道:“......请侯爷去夫人处。”

霍赟蹙眉,折身大步向主院,一进门便见元娘端坐于屋内正位,衣着都是白天的样子。她一贯早睡,这个时候还穿戴齐整倒是少见,霍侯便问:“还未休息?”

元娘答:“睡不着。”

微弱烛光之下她的模样r0u眼可见的憔悴了很多,霍赟走到近前,发现不过一月光景,发妻的鬓角竟已生出银丝。他连忙问:“家里出什么事了?”

元娘擡头看着自己的夫君,x1一口气,像是给自己鼓足勇气,方才轻轻开口:“我将苏su送走了。”

霍赟一瞬间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我将苏su送走了。”丈夫此刻的神se令元娘再不敢与他对视,垂头哽咽:“......走的水路,朝哥追过去......她那艘船遭遇水匪,整艘船的人都没剩下,我派的护卫也si了......”最后几个字是生生从喉中挤出来的:“朝哥没找到她。”

霍赟骤然变se,像被人重重从后面照着头顶抡了一棍子,短暂的眩晕后就是剧烈的疼痛,如针刺、如刀劈,痛得这个戎马半生的男人身t无可抑制的一震,脚下的土地似乎都在往下沉,好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德坤。”夫妻二人长久的相对无言,霍夫人擡起头时已满脸是泪:“抱歉。”

霍侯垂首站在原地,许久才嘶声开口:“她在哪里?”

“不知道......找不到了。”霍夫人也没想到自己竟害了苏su,悔恨不已:“我只是想送她回杭州......”

霍侯心中痛极,猛然怒喝一声,震得满厅都是回响:“为何!”

他是怎样也想不到自己的发妻会这样做。她不是也很喜欢苏su的么?她对苏su如姐妹一般,之前那样照顾她......何至于此?

“她才生下菲菲不过两月!”霍赟的双目都已赤红,怒极哀极痛极。他们夫妻二人相伴多年,霍赟敬重一路扶持走过来的妻子,从未与她有这样疾言厉se的时刻,一字一句问:“你也是做母亲的人,将心b心,怎能如此对她?”

这句话引爆了霍夫人的情绪。她拍案而起,分毫不让的咆哮出声:“正是因为我也是母亲!——我不能看她把我的三个儿子都毁了!”

这一句石破天惊,生生将这一家和美的表象撕开,将那些被勉强掩饰、无声默许乃至刻意忽略的不堪从r0u里翻出来、挖出来,鲜血淋漓。

霍侯伟岸的身型一滞,面对眼前歇斯底里的元娘,如同熊熊燃烧的烈火上被瓢泼浇了个彻底,陷入沉默。

“你知道,对不对?”元娘看他表情惨笑道:“你是个心细的人,怎么会不知道?”

霍赟嘴唇紧抿到颤抖,一言不发。

沉默有时就是回答。

“你什么都没有做,德坤,你知道了,但你什么也没有做。”元娘在哭也在笑:“你害怕了,对么?”

她说的对。

知子者莫若父,儿子们对苏su的情与yu,霍赟同为男人,如何看不见。

可一边是三个成长得令自己为之骄傲的儿子,一边是真心喜ai的nv人,霍赟夹在中间,平衡微妙又脆弱,他一动也不敢动。在这件事上,运筹帷幄的节度使是个无助的男人、一个无能的父亲,哪边都舍不下。

“他们三个......现在何处?”他问。

“朝哥这些天回来就一直跪在祠堂,廷哥他们两个,我也叫去了。”霍夫人答。

霍侯转身疾步向祠堂去。霍家的祠堂坐西朝东,平时来的人不多,但里头灯火长明,供奉着祖宗数代人,牌位森森林立,仿佛无数双长辈留在世间注视子孙的眼睛。门拉开,英廷、英泽与英朝三人直挺挺跪着,闻声回过头来,见到父母亲,都无言以对。

霍侯面沉如墨,上前擡手——一人一记掌掴毫不留情。他是何等力气,半分没控制,一掌下去三个儿子嘴角都渗出了血,却无人呼痛,唯有霍夫人看着这一幕落泪。兄弟三人都将苏su罹难归咎自己头上,心如刀绞,哪怕此刻被父亲打si也无有二话:若非自己私yu作祟,藐视l常,苏su不至于被母亲送走,更不至于遇上水匪下落不明。事到如今对不起苏su,对不起菲菲,对不起父亲,对不起母亲,可一切已覆水难收。

“父亲......”霍英朝艰涩咽下口中血水,先开口:“儿子对不住。”

英廷说不出话,垂头重重将前额磕在地砖,沉重的闷响。英泽也跟着叩首:“儿子该si!请父亲责罚!”

霍侯的手都在抖,他的情绪太复杂,失望痛恨愤怒焦急等等混在一处,混成一片寒冷,盯着自己的三个儿子,好像在看陌生人。

“你们......”他眉头拧得si紧,每一个字出口都是痛的:“太让我失望了。”

曾经一家人牢不可破的关系破裂开,父子兄弟围绕着争抢着同一个nv人,多丑陋。

霍赟哽了许久,又颓然道:“......归根结底,是我的错。”

他不该强占苏su,不该将她带回家,不该那样无可自拔的一日日深陷,不该在她第一次yu言又止时回避,不应该在后来一点一点蛛丝马迹面前反复说服自己“是我想多”,以至于陷入两难,怕将父子关系弄得面目全非,又怕碰碎了敏感细腻的ai人,只能装作看不见、一忍再忍。

他原想的是,等夔州事了,与元娘一起好好将儿子们的亲事定下来,让他们去建立自己的家庭。他们会在婚姻中晓得责任,会有所顾忌,不再惦念苏su,那些yuwang和妄念会被岁月一点点掩盖,最后再看不见痕迹。

原来是他太自以为是。

霍夫人的哭泣声中,他掀袍在祖宗牌位前下跪,ch0u开腰带,一端在手中挽了两圈,随后猛的向后一扬——“啪”的一声重响,ch0u在自己的脊背上。

祠堂都似乎因这一声震颤嗡鸣,霍英廷顶着渗了半张脸的血去拦:“父亲!”

“晚辈霍赟,德行不修,教子无方,愧对于列祖列宗。”霍赟说着,鞭笞不停,那腰带上镶了金石,甩动间都是呼啸声,不过四五下后背就皮开r0u绽,渗出血迹。

“父亲......父亲!”英泽扑上来sisi抱住霍赟,声音里带了哭腔:“别打了!要打打我吧!——父亲!”

霍赟行动被制,挣了几下终于停下动作,他看着满桌的灵牌,目光都枯槁了、g涸了,宽肩厚背一点一点佝偻,好像在顷刻间老去。

“......去找。”

“......什么?”

“去找她......沿着河道一寸一寸的找,把她找回来。”霍赟紧咬着牙,拂开英泽:“无论她在哪,无论她在谁手上,一定要带她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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