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外面偏偏下起了雨,钟诺将外套脱下披在鲁鲁身上,深一脚浅一脚的跑到出租车本该停靠的地方,却不见了车的踪影。
这个世界本就如此,没有人会披着祥云过来救你,只能自救。
钟诺顾不得多想,抱着鲁鲁一步步往山下走去,下着雨的山路很滑,在长筒靴第三次陷进泥泞中后,她终于滑倒了。嘴啃泥的姿势,却还像圣品一般托着鲁鲁,还好他安然睡着,完全没有被这可怕的天气吓到。
她挣扎着爬了起来,用衣角抹了抹脸上的泥,以免遮挡视线,然后干脆将高跟鞋拔了下来,直接丢到了一旁,光着脚踩在冰冷的泥沼中,蹒跚着继续前行。
最为狼狈的时刻,远处突然亮起一束追光灯,她下意识的眯起眼睛,等到适应光线刺激可以看清东西的时候,穆爵已经站到了她身前,撑着一把黑色的雨伞,在这一望无际的大雨中,硬是为她开辟了一方晴空。
她想问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或者干脆问问为什么偏偏是他,但是当穆爵为她打开车门,看着她和孩子坐进车中,然后稳稳的发动车子,疾驰着往山下驶去的时候,她却突然不想再问。
她累了,靠在椅背上,很快便闭上了眼睛。
半夜她发起了烧,迷糊中有人在她额上覆上了冰凉的物体,似乎有男子沉稳的声音响起:“钟诺,起来喝点水。”
钟诺挣扎着微微抬起上身,有勺子塞进了嘴里,温热的液体顺着她的舌慢慢入喉,干痛的嗓子终于舒服了一点,她很快又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第二天醒的很早,睁开眼睛,首先看到的就是鲁鲁焦急的脸,见她醒了,鲁鲁蹦下床,小跑着往外冲出去,大声叫起来:“穆叔叔,妈咪醒了。”
听到他的话,钟诺下意识的看了看周围的环境,这才发现她躺在一张陌生的床上,处在一个陌生的房间。
墙上贴着蓝色的壁纸,身上覆着深灰色的条纹被套,是男人的床,而且应该是穆爵的床――之所以这么确定,是因为她恰巧看到了床头的一组照片,照片中穆爵搂着一个慈眉善目的中年妇女,应该是母亲,另一边乖巧的站着一个眉清目秀的年轻女子,三人看着很是亲密,一起浅浅笑着。
照片应该有些年头了,周围已经泛起了一圈*,而照片中的穆爵也还是稚气未退的脸,完全不似现在的深沉,钟诺正看着照片出神,鲁鲁已经拉着穆爵的手蹦蹦跳跳的走了进来。
“穆叔叔,你觉得我妈咪好了吗?”不等他回答,鲁鲁直接甩掉脚上的拖鞋费力的爬上了床,将小手放在钟诺额头上认认真真的探了一会,又放到自己额头上,比较之后,得出了一个欣喜的结论:“不烫了!”
穆爵始终静静看着她,听到鲁鲁的话,面色比刚进来时好了许多。
躺在别人的床上,还被人这样看着,钟诺很不习惯,只不过她稍微动了动身,穆爵便喝止了她:“别动。”
他拿出准备好的温度计,用消毒药棉仔细擦拭了,然后塞进她嘴里,做完这些动作后,他在她身旁坐了下来,和鲁鲁一起,眼巴巴看着她。
钟诺无比尴尬。
她在心里数着时间,这五分钟却像过了一个世纪,等穆爵将体温计从她嘴中拿出来的时候,她简直觉得他拿走的不是温度计,而是一枚炸弹,一枚烫的随时会在她口中爆炸的炸弹。
“36.5,烧退了。”穆爵的脸色真正缓和了下来,他将温度计放入一旁的消毒盆,然后问钟诺:“是让人端给你,还是你自己出来吃?”
钟诺连忙说自己出去吃。
穆爵看了她一眼,将鲁鲁带了出去:“我们先出去。”
一向很怕生的鲁鲁竟然听话的跟着他走了出去。
身子还有些虚弱,钟诺支撑着从床上坐了起来,掀开被子,走进洗手间才发现台盆上放着一套崭新的洗漱用品,而另一侧的矮凳上,摆着一套新买的内衣。
刚好是她的尺寸。
钟诺吓了一跳,下意识的看了看自己身上,衣服完好无损的穿着,再一想,自己的三围本就不是秘密,随便上网百度一下,连哪个部位有颗痣都能清清楚楚的知道。
让她奇怪的是穆爵的态度,他对她,似乎已经过了度。
她接受不了无缘无故的*――当然或许连喜欢都不是,就如她承受不了失去鲁鲁。
还好她最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直到吃完早饭,穆爵都没有提起昨天的事,仿佛他只是正好路过,又刚好将她们母子捡了回来。
将最后一口牛奶喝完,钟诺松了口气,然后起身道别:“穆总,昨晚――多谢,我跟鲁鲁先走了,一会还有拍摄。”
“钟诺,我有话要说。”穆爵拿起桌上的餐巾,用极其优雅的动作擦了擦嘴,然后起身站到了她面前。
“我还要送鲁鲁去上学,有什么事下次再说吧。”钟诺预感到什么,明显慌张起来,赶紧拿了鲁鲁做搪塞。
谁知鲁鲁眨巴着眼睛看了她一会,然后撅着嘴告诉穆爵:“穆叔叔,我上学还早呢。”说完,他自觉地跑了进去:“妈咪,我要去拉粑粑,要好久哦。”
钟诺站在门口,一时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便显得有些局促――这正是她最讨厌的情形。
穆爵也不叫她过来,只是在离她约莫一米远的地方站定了,细长的眼眸一瞬不瞬的盯着她,许久,他开口问她:“钟诺,你要不要嫁给我?”他说的那样风清云淡,就好像他说的只是"你吃饭了吗?",或者是"今天天气真好。"
钟诺没有任何反应。
像是怕她没听清,穆爵坚定的往前迈了一步,离她更近,然后用更加高的声调重复了一遍:“钟诺,嫁给我。”这一次用的是毋庸置疑的,陈述句。
钟诺抬头看他,他的眼神深邃又坚定,没有任何要躲闪或回避的意思,仿佛他说的是不可违背的真理,而不是小心翼翼的探询。
震惊过后,钟诺只觉得好笑。
“如果是因为顾岑恩,你大可不必,你只是我的老板,没必要做到这样――我自己可以处理。”他肯定看到了自己昨天狼狈的样子,也猜到了与顾岑恩的种种,身为老板他自然有义务维护她,但这明显已经越了界,"而如果是因为其他原因――穆总,你应该知道我对你并无好感。"
她的话已经说的不留任何情面,穆爵却既不尴尬也不生气,维持着一如既往的镇定,他的回答掷地有声:“只有嫁给我,你才能将鲁鲁留在身边。”
钟诺没想到他竟然知道这么多,一时想不出话来反驳他。
见她不说话,穆爵再次往前迈了一步,更近距离的逼视她:“钟诺,你既然招惹了我,就应该料想到有这么一天。”
从他牵起她的手,将她从绝望中拉起的那一刻起,他便没想过要再放手。
钟诺定定看着他,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穆爵也不逼她,就这么耐心的站着,直到鲁鲁那“好久好久”的粑粑终于拉完,捂着屁股跑了出来。
“妈咪,□好酸,不过穆叔叔的马桶可真舒服。”穆爵装的是全自动控温的马桶,鲁鲁肉肉的屁股蛋冲着温温的水,舒服的直哼哼。
“那我们走吧。”钟诺不再看穆爵,拉着鲁鲁便要走,她只想尽快结束这一段荒唐的对话。
穆爵提出要送她,钟诺推却了,他便没有再坚持。
走出屋子,钟诺招了一辆出租车,在街口拐了个弯,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穆爵站在窗边看了许久,最后才回过身,拨出了一个电话:“顾岑恩那边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