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第 62 章
随着婚期越来越近,杨七郎心底的不安越加扩大,果然,就在距离婚期还有三天之前，天波府就出了事。
杨楚楚死于非命,早上被仆人发现时,尸体已经僵硬了，房里是封闭的,没有外人出入的痕迹,她的手腕有一道很深的伤口，血流了一地。
杨三郎大受打击，他以为杨楚楚是因为他而死的,这也难怪，本来主动提亲的是他,而况他还因为醉酒毁了对方清白，成亲本是理所当然，可是后来才发现自己其实真正爱的是毛小英那个绿林女子，对楚楚不过是少年时代的恋慕，并没有那么深的感情。
但是一边自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另一边是真心相爱的女人，杨三郎难免纠结不下，余赛花对此也很自责，她并不清楚三郎为何提亲，但现在看出楚楚并非自己儿子所爱，于是也想迂回的问清楚楚的意思，毕竟以前在她看来，楚楚以前的表现其实是喜欢小七多于三郎的。
只是谁也没想到，杨楚楚会因此想不开。
杨七郎也很惊讶，不过他直觉这件事不是这么简单，莫说杨楚楚之前和潘豹有过来往，她这个人本来的性格，就不是会自杀的人。
那么既然不是自杀，杨楚楚还有什么其他仇人吗？
虽然这个女子与他相处时间并不长，后来又经常做些奇怪的行为，可是怎么说也是杨家的人，而况是在这个时间出的事。杨七郎虽然对她没有什么好感，但是却也不得不为这事查出个真相。
猛地想到一个人，杨七郎垂下眼皮，眸中的光晦暗不明。
是夜，一个娇小的人影在黑暗中行走，轻巧的躲过巡夜的下人，很快就来到了后院的小门，拐了个弯跳出墙外，顺着小路一路走到了城门口。此时天色已经微亮，城门也打了开来，只要从这里出去，她的人生将与这里完全划开，这一刻，她的眼中没有留恋，脚步却猛地顿住。
“你说过，动手之前会告知我的。”
熟悉的人影，熟悉的声音，却不是她所熟悉的那个人，相思笑了笑，眼里毫无愧意：“我说过的，只要她死，你答应不干涉，那么说与不说又有什么区别呢？”
杨七郎越发懊恼，却很快冷静下来，是他过于大意了，本来以为这个女子在他监视之下不会有什么大动作，起码不会在这种时候，可是谁会想到，她还就是选了这个时间。
他闭了闭眼，冷着声音问：“现在，可以告诉我为什么一定要杀她吗？”
美丽的女子笑了笑，语气却和这寒夜一般令人心寒：“我不是说了吗，她欠我的。”
杨七郎有些疑惑的看了她一眼，杨楚楚那人，他多少还看得清一些，应该不至于和人结下这么深的仇恨，除非……
杨七郎暗自摇了摇头，这个世界，怎么可能真的有这么玄虚的事呢，可是，他自己不也是这么一个存在吗？抬眼仔细看着女子，却发现那种熟悉感越加强烈，杨七郎忽然觉得有一种奇怪的心悸，面上却不动声色的问；“告诉我，你到底是谁？”
相思看着他，目光却仿佛在透过他看着另一个人，杨七郎的心猛地一窒，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只听那女子无声的叹了口气，又仿佛自嘲一般的笑了：“你不是早就猜到了吗，杨七郎，不，你不是杨延嗣，他已经死了。”
杨七郎表情空洞了一瞬却很快释然了，从一开始这个女子给他的感觉，就是似曾相识，他并非没有往这方面想过，却始终觉得过于荒谬，只是在对那个“杨楚楚”的一日日观察中发现，那人大概已经换了芯子，他才开始有所猜测。
杨楚楚看着他，眼中似有千般情绪，最终却重归寂然，她说:“我现在的这个身体，也没多久好活了，但是我绝容不得，那个女人用着我的身体活在这个世上。但是你一定不知道，比起她，我其实最恨的人是你，”她顿了顿，继续道:“你没办法想象，当我知道七郎已经死去时候的感觉，比起我自己掉进水中将被溺毙还要恐惧，所以我一开始，其实想杀的人是你。”
杨七郎面无表情，只有他自己知道此刻心底的茫然，他怔怔的看着眼前的清丽女子，却见她也看着自己，半晌才有些释然的笑了一下，说：“可是我舍不得，即便你不是他，但是这个身体还是他的，是我的七少爷，这一生，我都下不了这个手。”透明的液体从她脸上淌下，她的笑容停在那里，“现在我要走了，以后大概也不会再见面，我看得出来，你对杨家不是没有感情，杨家的事，以后我管不着了，可是杨七郎必须管，如果有一天你放弃了他们，违背了七少爷的心意，那么，我就是死，也绝不会放过你的。”
她说完也没有再停留，转身出了城门，却在出门时回头看了他一眼，想到那个“杨楚楚”临死前说的话，有些不忿道：“离潘豹远点，他对你的心思不单纯。”
杨七郎愣了一下，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回应，就这样看着她的身影融入夜色之中，却想不到去阻拦的理由。
相思和杨楚楚，就这么简简单单的离开了他的世界，一切就像一场梦一般。
直到杨四郎出现唤醒他，杨七郎这才惊觉自己竟在城门口站了不知多久，手都已经冻得僵硬，看到杨四郎，心里猛地一跳，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发现对方似乎并没有发现什么，一时也不知心底什么滋味，只好扯了个笑容：“四哥，你怎么在这？”
杨四郎这两天一直睡不安稳，今天一早就想去找小七，不想却发现房里竟然没人，自从杨楚楚死后，天波府中人心惶惶，杨四郎自小聪慧，自然也能从这件事中看出点门道，这会发现杨七郎不见了，心底立刻就把那些事连接起来，急得到处找人，好容易才从打更的人那里查到线索，这会赶到城门口却发现对方不知怎的直愣愣的站在那里。
他担忧了一夜，一时心情大起大落，本来有些生气，但看着少年冻得通红的手，心底的怒气就瞬间消散的无影无踪，杨四郎忍不住把对方的手放到自己手上呵了口气，责怪道:“怎么站在这里，天这么冷，也不知道穿暖和些。一大早的就玩消失，你想让四哥担心吗？”
看着青年眼中毫不掩饰的担忧和关心，杨七郎的心一动，顿时有些释然，杨楚楚那一番话，其实让他心底有些茫然的，这个世界太奇怪了，他们几个这么兜兜转转的，两个女子一个死了，一个也找到了自己要走的路，可是他呢？来，不知为何而来，去，却不知该往何处去。
即便杨家人对他很好，自己也愿意把他们当成家人，可是在这其中，他其实已经有些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谁了。
好在杨四郎的到来及时让他走出了困惑，不管如何，他只要顺着心中所想，做自己想做的事便好了。管他什么历史，他还是他，曾经，现在，未来，他也许会有改变，但是人最重要的，永远是珍惜眼前。
想通了这一点，杨七郎忍不住笑了起来，他的唇微抿出一个好看的弧度，“四哥，我们回去吧。”
说着也不等对方回应，直接拉着杨四郎就往来时的路走去，朝阳正在升起，晨光熹微里，在他们身后晕染了一片光华。
只是他们谁也没有想到，只是半天的时光，天波府却已几乎翻天覆地。
刚转个弯出了一条小巷，远远的却见天波府门前围满了人，指指点点的仿佛在看什么热闹，杨七郎心里忽然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和杨四郎对视了一眼，却只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不解和疑惑，心知对方大概也是不清楚状况，杨七郎拉住了他想要上前的动作，暗中使了个眼神往后退去。
正巧这时，却发现人群中有几个人在四处张望，看到他们时明显眼前一亮就要追上来。
那几个人均是身材高大的青年男性，看着就知道是身怀武艺之人，但是却并不是熟悉的面孔，看着他们的眼神也很不善，杨七郎也顾不得其他，拉着杨四郎就要跑。
那几个人显然也发现了他们的意图，已经快步跑了过来。
现下情况未明，对方的武功虽然未必比的过自己，但一来对方人多，二来他还得护着小七，因而杨四郎也没有多做犹豫就选择了和杨七郎一样的做法。
杨七郎虽然武艺不精，但是好歹也练过了一段时间，跑起来倒也不慢，但是杨四郎比他武功底子好，最后就变成了由对方带着他跑，那几人显然也是练家子，中间几度追上交了手，好在杨四郎武艺高强，杨七郎也用了之前备下的一些药粉药倒了两个。
两人一路直奔，虽然没有具体方向，但到底把人甩了开去。
走进一家茶寮，但是还没等他们坐下休息，沸沸扬扬的流言就已经充斥了整个汴京。
原来，在他们在外头的这一夜，皇帝收到密报指斥杨家通敌，不仅呈上了辽国的招降书，还把杨四郎从军中放跑辽国奸细的事抖搂了出来，皇帝连夜下旨把杨业及其在军中任职的大儿子和二儿子收监，天波府也被下令不许府内人员随意进出，而后，又引出杨楚楚的案件，派大理寺卿审查，并把嫌疑人毛小英和杨三郎收监，至于放跑辽国奸细的杨四郎，皇帝下令先把人逮捕归案，再做详细审查。
不到半天光景，天波府已经成为众矢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