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鲜币)第二十六章 03 两厢心境
夜幕低垂,月上中天,万籁俱寂沉睡在梦中,花街柳巷之地依旧灯火通明,歌莺舞燕,夜夜笙歌。
偌大的房室只点起外间紫檀圆桌上的烛火,室内幽暗模糊,微启的窗户透进夜晚的凉风,一豆火焰随风跳动摇曳,里间一抹身影独坐在床沿上,朦胧的火光落在那人的脸上,阴郁不明。
韩尚昱静静地凝望著手里的东西。
款式外貌异於坊间所见的绣袋荷包,那是季之书的钱包,里头装著来至於他家乡的纸票和零钱,还有张比善於绘制江湖名人谱的丹青妙手百里公子更加精准描绘出容貌,叫做「照片」的画。
大眼黑漆明亮,笑容灿烂,一头异色清爽短发,露出镶了个圆黑耳饰的右耳,这耳洞让他当初对季之书的女人打扮没有多加怀疑,之後听他说明那世界男人也穿耳洞,追流行打扮个性,不是小时候体弱当女孩子家养活。
此时一小张照片,十足十表现出他给人活泼开朗的印象和好感,和一股难以言喻的轻浮流气。
没见过这模样的季之书,觉得新奇和心动。
但也感到陌生。
那日深夜回府,屋内黑暗,推门而进,未见他待在寝室内,也没在隔壁厢房,唤了守夜值班的来福一问。
「昨天夫人交代些早膳要端去给少爷,阿书听了跟我交换,接下工作,一早出门就没有再回来过了。」揉著眼的来福顿了一下,方才打盹还未清醒的眼睛突然大睁,「他、他不是去找……没待在少爷身边吗?」
韩尚昱听得心头一跳,俊秀的面容有些错愕,「昨天早上?」
「是的,莫约卯时六刻出府。」来福小心翼翼回道,「然後再也没有看到他回府。」
之後几日过去,毫无消息。
当时马上急忙派了韩大他们出去寻找,又连忙拜托乔奉席帮忙,如同上次那般,对於这人的了解背景所知甚少,没有任何头绪之下,为其结果,韩尚昱其实也料想到。
他只能苦笑,季之书说过他不是这世界的人,没有根,有心躲,那麽该从何找起?
前阵子还洋洋得意扎马步已经可以撑过两刻钟,腿不抖气不喘,然後缠著他该进行下个武功阶段,但此时唠叨的那人却失去了踪影。
从彼此交心以来,他偶尔在外忙碌未归,跟季之书还没分开那麽久,且又是在此莫名不告而别之下,已经近半个月未见。
拇指轻抚著照片上的笑脸,韩尚昱抬头环顾著屋内,火苗一跳,黑影跩动,朦胧恍惚瞧见季之书走动的身影,耳闻爽朗的笑声,跟前跟後聒噪著府里鸡皮琐事和邻居婆媳妻妾八卦,随後如往常,满室充斥著两人的拌嘴嬉弄,欢乐时光未曾离去。
眨眼间,人影消散,无声无息,残留一片寂静和一道孤影,全是妄念。
韩尚昱长叹一声,指尖轻揉著拧起的眉间,想不清哪个环节出了差错,他人是在路上遇到什麽事,还是……
「呵,千算万算,终究算不过人心。」喃喃低语,眸色幽暗深邃,唇角勾起一抹嘲讽。
赌赢季之书的钱,他是有意的,摸清游戏规则,出老千诈赌,加上牌友互相关照,想赢不难。可怜又单蠢的季之书真以为自己成了赌桌上的最大赢家,没有红内裤保佑也没有偏财运,全靠所向披靡、无人能敌的超级霉运,成为至高无上的另类之王──衰王。
「你还是想离开吗?」
渐渐握紧的拳头有些发颤,分不清是因为用力还是害怕。
他没钱花费,尽管跟他拿,他给得起也宠得起,就是不许季之书动了私下存笔钱的念头,怕的就是有天那人会包袱款款,只字片语也不留,就撤了足迹和身影,彻底消失於他的眼前。
还是,如他所说,回远方的家了?
韩尚昱怔了怔,未厘清忽起的念头,胸口猛然一窒,几日来压抑的烦躁和不安登时挣脱牢笼,如头饥饿多时的猛兽,残暴地啃噬伪装起的理智和冷静,咆哮嘶吼,杀伐而过,掀起血雨腥风。
溃不成军。
比起之前冷眼看著关在偏院的他饥寒交迫,比起之後担忧心疼他的伤势,完全不能相比。
一别陌路,终生不见。
藏在沉著淡漠的表面下,八个字如把利刃,千刀万剐著肉做的心脏,每一下一下的跳动,都是沉重和腥血的剧痛,血肉淋漓,难以呼吸。
笼罩在半明半暗的朦胧地带,眉宇间阴沉冷戾,双眸一瞬也不瞬地凝望著季之书的笑脸,细弱的火光映著照片,阴影扭曲了令他心动的笑容,越发狰狞和满是讥讽。
从未有过的绝望和颤栗。
韩尚昱紧抿著唇,倏地起身疾步出门,离开这短短几月却满是那人气息的寝室,再一次落荒而逃。
相遇不能相守。
不,他会疯。
离临江城西面百里之处,山峦连绵起伏,叠岭层峦,深山密林,毒蛇猛兽盘据於此,人迹罕至,翻过陡峭山岭後,往下望去,层层山脉围绕出一小片平缓的谷地,林木青葱苍翠,谷中花团锦簇,风光秀丽,宛若世外桃源。
青砖瓦房,素雅小院,唯有一户人家建於此地。
阳光和煦洒落,山中凉风而至,气候舒爽宜人,此时院中袅袅炊烟,屋檐下,一人坐在药炉旁,一手轻摇著扇子顾著火侯,一手分心地捧著书册看书,就见他时而面色凝重,咬唇拧眉,时而笑颜舒展,赞喝一声。
「看什麽看得这麽入迷?」一道温和嗓音从另一头传来。
「哇啊!」
看得极度专心而忽略了身旁细微的开门声和脚步,随著书中高潮情节,情绪激盪起伏,正是紧张精采时候,突如其来的人声,让屏住呼吸连大气都不敢吐的青年吓得一蹦,身子弹得老高,一脚踢向了药炉。
「小心!」披著外衣虚弱的男子惊喝一声,扬手一挥掌风轻扫,推开了青年的身躯往旁一跌,鞋尖堪堪擦过炉身,差了那麽一点,两人连著几夜轮流看守,熬制了好几时辰的心血差点功亏一篑。
那人狼狈地跌坐在一旁,惊魂未定地睁著双眼看著完好的炉子,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急忙爬起来道歉,「对、对不起!差点害你的汤药毁了。」
「没事,幸好没有踢著。」掀起炉盖,炉内黑压压的稠液冒著细泡,与其模样恶心相反,清幽香味四溢,男子微喘著气满意一笑,方回头致歉,「抱歉,方才一时心急,出手不知轻重,没把你摔疼吧?」
「没有,我皮厚肉多摔不疼的。」那人也松了一口气,放下了心,转头看著脸色越发苍白的男子,目光担忧问道:「怎麽不多睡会,昨夜晚上还睡得好吗?身子舒服点了没?」
「是,谢谢你,已经好许多了,这几日麻烦你费心看顾炉子,还得照顾我这病人,感激不尽。」
青年羞涩地挠挠头,「别这麽说,你对我有救命之恩,本应回报,而且服侍这本来就是我的工作,拿手得狠,虽然还是笨手笨脚……对了,肚子饿不饿?我煮了白粥,你稍坐一下,我端过来给你,吃了食药然後继续休息,那炉子我接著顾。」
「不用再顾了,这药已经快熬制好。」男子浅浅一笑,起身拾起丢在地上的那本册子,跟著走入灶间,坐在木桌旁翻了翻手里的书,「这卷书你有兴趣?」
「嗯,写得超刺激的!」昨夜顾药又照顾病人,临近清晨才在炉旁坐著眯眼歇息一会,青年脸上不见疲倦,亢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