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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二五.一

第104章二五.一

景裕五年初夏,故长公主陆令真的梓宫被送回金陵,因遗骸最终未能寻到,棺中仅有衣冠。

天子下令以国丧事之,禁绝宴乐婚娶二十七日,遵照公主遗志,不加谥号、不入宗庙,停灵含章殿,择期按军礼仪制落葬。

长公主少年时常轻裘快马出入市井,淮水南北的人家见惯,不以为异。今公主为国捐躯,京内百姓无不哀恸,家家自发在门户上挂起灵幡,远观之,竟如六月飞雪。

公主生母吴太妃年事已高,深居鸣鸾殿不问世事,暂时未被告知实情;而昭王则因思亲之情过甚,已在王府内称病半月不出。

六月初十,天子率百官出城北四十里,渡过八卦洲,亲至长江夹江之畔,迎候长公主的灵柩还京。

六月初十深夜,昭王府。

陆令从站在卧室镜前,自去年春天他从雍州回京、交出虎师兵权之后,这还是第一次久违地披上甲胄。

外间堂屋里等候着银绸和徐家兄弟,见他走出来,徐甲将他的长剑奉上前,犹豫道:“殿下当真要一个人去?”

陆令从接过剑:“我当日收留你们兄弟,可不是为了让你们跟着我拿命去赌的。”

他转向银绸:“孩子们还睡着?”

银绸道:“随身行装我已经打点好,待到三更天潮水一退,我立刻叫醒世子与郡主上路。”

陆令从颔首:“暗道能够通向吴家,我舅父会帮你们,在天明城门落锁之前离开金陵。青儿也认得路,我知道他悄悄带着宁宁走过。”

银绸欲言又止,陆令从却只正色道:“从当日咱们在摘星楼相识,共居王府檐下,一晃就是十四年。之无信任敬重你如亲姊,这几年我们夫妻都远在他乡,青儿更是有赖你尽心抚养陪伴。

“若是今番事成,自然我们全家共享荣华;但若我和之无有什么不测,还请不要管任何新仇旧恨,带着孩子们远远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一辈子不要再回来。从此你就是他们的亲生母亲,他们也定当终生事你如母。

“过去王府把你牵连进的险境,来日王府托付给你的请求,我如今一并拜过,大恩难言谢,唯愿还有重逢之日。”

说罢他撩袍跪下,顿首,向银绸深深一礼。

这些年中银绸与他和谢竟朝夕相处,又极受两个孩子依恋,早已如家人一般。她自知兹事体大,并不拦陆令从,只是同样郑重地还了一礼,正色道:“我定不负殿下与王妃重托,保全世子郡主,以图团圆。”

陆令从站起身来,又对徐家兄弟道:“万事小心,听银绸吩咐,我便把儿女交予你们了。”

二人只能连声应下,银绸神色凝重,问:“……殿下不再去和世子郡主作别一声了?”

陆令从一顿,侧目望一眼厢房朦胧的灯火,只摇了摇头。

“我这也不能算作是托孤,毕竟今时今日,”他淡淡一笑,“再不是贞祐十七年了。”

因为游冶声色全禁,秦淮河一带的章台楚馆都乖乖关门歇业,摘星楼被萧遥特别“关照”过,更是一盏灯都没有。

陆令从对去摘星楼的路线烂熟于心,一路纵马奔驰,不曾碰上半个人影,径直来到摘星楼后门外僻静临水的柳荫处。

一片死寂。

他按照虎师令的节奏敲了几下,虚掩的后门开了半扇,宣室的一名副手现出面孔来,他身后的厅堂中同样是伸手不见五指,但陆令从很清楚,黑暗中有人,人手中有剑。

“萧遥已经到幕府山了?”

副手点头,低道:“首领传回信来,幕府山的八千人马齐全,相府并不曾从虎师余部中抽调兵力出城。”

“到底信不过、不敢用,”陆令从冷道,“他若是手脚放得开些,真把人调走了,那才难办。”

天子在城外过夜,会从四大营各调动一支队伍护送。王俶等人随侍天子驾侧,在抽调京畿军时,为防万一,当然就会给相府安插在四大营中的暗棋下命令,挑选信得过的人手随行。

而那些来自被瓜分的虎师的“新人”,以及干脆全部由虎师余部组成的幕府山人马,自然都被排除在这个“受信任”的范围之外,全部留在了京城中。

正是这种不信任为陆令从行了方便。

副手问:“宣室上下都已在内待命,请您示下,何时出发?”

陆令从一瞥月色:“不急,三更换防时再动身。”

金陵每夜巡防的人手就来自京畿军,如今城内兵力不足,余者需要一人多劳,换防时精力自然会有所懈怠,难免顾此失彼。

副手领命,又道:“摘星楼到武库,朱雀大街是最近的路,但空旷显眼,是否需要绕道?”

陆令从不答反问:“你们同鹤卫打过交道么?”

“景裕年初,鹤卫还在长公主麾下时,倒是通力办过几件事。”

副手斟酌着提起长公主的语气,但陆令从却浑似未闻这几个字,只道:“你怎样看他们?”

“在下不敢妄议。宣室这些年受首领与殿下驱使,做的大多是打探消息、传信查案之事,已与当年在萧太后手下做暗卫的宣室大不相同。”

陆令从示意无妨:“那也是这个行当的祖宗,你只管说。”

副手便道:“长公主调教有方,鹤卫耐得住性子,来去迅疾干净,是一支合格的、可堪重任的暗卫。”

陆令从深深看了他一眼:“我相信宣室比鹤卫经验更加丰富,更熟悉以城镇坊市为战场,当然,也更快。因此我不惧于走朱雀大街前往武库。”

副手额前出了一层细密的汗,他知道这既是昭王的信任,也是昭王的施压。这些年宣室虽然帮了王府不少忙,但陆令从顾及和萧遥的盟约,有意避嫌,从不曾直接插手宣室的指挥权,以开诚布公地展示他并无染指宣室、将其据为己有之心。

而今夜一役,考虑到分工、战略价值和地理距离远近,陆令从和萧遥交换了手下人马,萧遥事先赶往城北幕府山点兵,陆令从则从王府前往摘星楼,接管宣室。

这才是第一步。

而陆令从接手宣室,只是第一步中的第一步。

宣室唯一听命的首领萧遥虽不在场,但昭王绝不会允许宣室有任何异心,或者不在这场政变中竭尽全力。

他不知道昭王有没有给自己留后路,但他知道,走朱雀大街,昭王是决然没有给宣室留后路。这“不知”与“知”间的信息差,正造就了他对昭王之权力与权威的恐惧。

陆令从见副手不语,平静地添道:“我早年与你们首领有过约定,等此间事了,便禀告陛下,给宣室过了明路,让你们官复原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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