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8
拖雷和郭靖开始攻城,大军压进,撒马尔罕城头根本注意不到欧阳克的三千铁骑在城下转了一圈后便少了一半以上的人马,只有千余骑掉头往东南向。
虽然这些蒙古铁骑个个都是长在马背上的勇士,但青骢马脚力极佳,欧阳克又提着一口气,身子轻了一半,很快便一马当先,跟着白雕的方向和身后的骑兵拉开了距离。
这一日清晨,程灵素和穆念慈仍然在都史的看押下寻了一处废弃的村落歇脚,天色才微微泛白,只听白雕在空中长鸣数声,程灵素走到窗边往外看,只见白雕往西振翅而翔。
就在都史又带人来要她们开始赶路时,两只白雕在空中汇合一处,青骢马像是一道青烟,载着欧阳克疾驰而来。漫天的金光如长河倒泄,将他身上的白衣勾勒出一线闪亮。
都史手下的人也察觉到马蹄声,警觉起来,纷纷跨上马四散开来,拔出长刀,准备阻截。
欧阳克一眼看到人群中间的程灵素,心中一定。青骢马眨眼间便奔到最外围的人群前。他一手从腰间抽出折扇,一手松开缰绳在马背上轻轻一按,从马上腾身而起。白衣在风中翻卷,他足尖还勾在一侧的马镫上,大半身子朝前探出,玄铁制成的折扇刷的抖开,宛如一面乌黑的铁盾,而扇骨过处,挡在最前面的数人还来不及格挡,劲风大盛,将他们手中的长刀生生拦腰截断,又顺势割开了他们的胸腹要害。
都史手下这队人,本就是摩诃末舍不得战场中遗留的战利品而特意派给他的。这些人若放在军中,连普通的阵前冲杀都未必能有多大的杀伐之力,也只能欺压一下残存的普通村民,顺带掳劫些许从蒙古军铁蹄之下逃得生路的女人。为了能多寻几个战场,他们个个都是轻装上阵,以存体力,又怎能抵得住欧阳克运足真力的一击?
血花顺着折扇在空中飞溅出一道优美的弧线,洒在白雪上,如落梅点点。
都史还没认出欧阳克,却是认出了他坐下的青骢马,程灵素的青骢马。欧阳克的来意,瞎子都看得出来。见他一个照面一句话都不说便大开杀戒,来势汹汹,都史见势不妙,回头盯住了程灵素。
程灵素和穆念慈并肩站着,好像两朵娇美清丽的花朵,亭亭盛放在冰天雪地里。他虽不学无术,不通兵事,却也知道若是现在能一举将程灵素制在手中,那任凭欧阳克武功再高,也必将投鼠忌器,无从施展。
可早年在程灵素手中吃的苦头又实在是印象深刻,虽说那一招分筋错骨手是程灵素趁他不备才卸脱了他的关节,可那每接近她便腹疼头疼的噩梦,亦或者说他觉得那极有可能是什么铁木真部落里的邪术,却是在这段不长不短的日子里给他带来了足够的震慑,令他心有余悸。
就在他犹豫不决时,程灵素目光悠然落到他身上。
原本欧阳克纵使艺高,也难敌数百兵士一拥而上,所以程灵素才极力反对他跟拖雷上战场。但都史手下的这些兵士又怎比得上战场的雄兵?若换做是数百蒙古兵士结阵对滴,纵使是欧阳锋亲临,也不敢稍有大意。而现在,被欧阳克上手的杀气骇住,本来正要形成合围之势的数百兵士顿时为之一乱。
只这一缓,欧阳克又向前冲了数步,远方隆隆声起,大地微微震颤,被他甩在身后的千余蒙古铁骑也赶了上来,雄健的铁蹄翻飞,踏得碎雪如雾,飞冰四溅。蹄声如雷,却无一丝人声嘈杂,蒙古铁骑的军容和都史手下慌乱的兵士一比,高下立现。
都史面色难看得很,他若在看到欧阳克的瞬间就下令后撤,自然没人会对他紧追不舍,而现在……他就算想走,也未必能全身而退。再看程灵素时,都史的眼中已没有了犹豫,只有狠厉。
程灵素却还是一派云淡风轻的淡然,甚至迎上他的目光时,还轻轻笑了笑。
“左肋以下,脐上两指的位置,痛不痛?”
都史愣了一下,程灵素所指的这个地方,自从当年逃出铁木真的大营时就开始隐隐作痛起来,一直以来无论他如何休养也不见好。请了民医军医都看过,也都看不出个所以然来,最后只能归结于他只当是当时在王罕兵败逃亡时受了暗伤,这才留下的病根。这痛隐隐约约的,既然随着时间没有恶化,也不怎的厉害,他虽出生显贵,但在兵败时也着实吃了不少苦头,时间一久便也不再去管它。
现在程灵素突然提起,都史头一个反应,便是他出逃的这些日子以来,自以为脱出了铁木真的势力范围,甚至还有能力掉头给他一个迎头痛击,而其实自己的一言一行还是都落在铁木真的眼里,当下不由惊出了一身冷汗。再看向程灵素的目光里惊惶之下渐渐凶狠起来。
程灵素眉心轻蹙,心生警觉,反手握住穆念慈的手腕往后一带,堪堪让过将恶狼般扑过来的都史,另一手由下向上倒切,掌缘正好击在都史的腕骨上。
都史发出一声痛呼,捧着手腕连退数步,扭曲着面容不可思议的看着程灵素。
程灵素方才那一掌究竟用了多少力,只有程灵素和都史自己知道。招式确实是精妙,可终究是出招太急,匆忙之间掌缘上根本吃不了力,而都史却只觉得腕骨欲折,痛得甚至连整条手臂都有抬不起来之感,叫他如何不惊。
便在此时,欧阳克仿若孤鸿般在围住他的兵士肩上频频踏足借力,身形飘忽,掠到近前。一柄铁扇玄墨依旧,看不出丝毫异样,可倒垂下来的扇骨尖上,血滴不断,一身白衣上也是血渍点点。正要反围上来的兵士被后面赶来的蒙古铁骑团团围住,寒光森森的长刀自马上斜劈而下,若不后退,便是身首异处。
欧阳克故意运力于足尖,看似轻飘飘的身姿下,被他踏过的兵士无不肩骨碎裂,痛呼出声。他掠到都史身后,不及待身形落地,在空中拧腰俯身,沾满鲜血的折扇收拢成束,以判官笔的招数侧点都史后颈,另一手自上而下,夹着蛤蟆功的内劲向他头顶落下。
“留他性命!”程灵素忙提声高叫。
欧阳克临空变招,手中的折扇仿若一条灵蛇盘绞,忽的从都史颈侧绕过,落在他右肩肩头,而压向天灵盖的一掌也微微一侧,就势斩在他左肩。
都史只来得及转过身,脑中方才生出挡格之念,耳畔劲风呼啸,刮面如刀,欧阳克原本要落在他右肩的折扇落到了他左肩,原本要斩在他左肩的手掌劈到了右肩。
欧阳克的掌力高出程灵素何止数倍?都史厉声惨呼,双腿一软,整个人仰面扑倒,蜷成一团,在地上翻滚呼号。一人之声生生压过了蒙古铁骑和花剌子模兵士交战之声,听的人耳鼓如割,心头震颤,花剌子模的兵士更是没了战役,呼啦一下,四散而逃,又被一千铁骑搭起弓来,铁箭射出,箭箭夺命。一时之间,嘶声力竭的惨叫此起彼伏。
欧阳克站在程灵素面前,拉着她一只手上下打量,只有程灵素感觉到他指尖微凉,掌心里还有汗渍。
“瘦了。”欧阳克最后皱了眉头,不自觉的伸手轻抚程灵素的脸颊。却忘了自己手上尽是鲜血,程灵素白皙细嫩的脸上立刻多了几道鲜红的指印。
欧阳克一愣,连忙调转手背去擦,手背上也沾了血渍,便又用衣袖去擦……
程灵素扬唇微笑,伸出手臂穿到欧阳克肋下,将他紧紧抱住。
鼻尖是浓重的血腥之气,耳侧是略带急促的心跳声,程灵素在欧阳克怀里慢慢吐出了口气。
虽说她一人也能和都史周旋,但欧阳克能来,真好。她说不出有多好,说不出好在哪里……总之,很好很好。
花剌子模兵士的呼叫声慢慢低了下去,或死或降,没有第三条路可选。蒙古的铁骑之下,一千对一千,没有一人走脱。
而都史的哀号声却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他的声音已经叫得嘶哑,却仍是一声又一声的呼号,仿佛只有喊出来,才能减轻他现在所受的痛楚。
欧阳克确认了程灵素没有受伤,对于她独自西来的举动却一字也没问起,只皱了皱眉,看向都史的目光颇为不屑:“不是说蒙古军士都是铁打的儿郎么,不就是断了肩骨,怎的就嚎成这样?”
程灵素眉梢一挑,似笑非笑的瞥了他一眼,松开手从怀中取出两粒赤红的药丸,走到都史身边:“这是止痛药丸,你要不要?”
都史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喉口还哀哀的呻/吟,却连点头的力气都没有,只有眼中流露出祈求之色。
程灵素将药丸推入他口中,又取出一束药草和金针,用火点燃了药草,放到金针针头处烤了烤,再拿起一把积雪按熄了药草上的火头,这才将都史手臂上的后秋向上翻卷起来,露出手臂的肌肤来,以便扎针。
欧阳克也没认出都史便是昔日王罕那个飞扬跋扈的长孙,只当是一个寻常的花剌子模的领兵千夫长。虽不知程灵素为何方才出声要他留下都史的性命,心里虽然不快,却也没有阻拦她出手救人。
都史的衣袖一翻上去,手臂内侧犹如蛛网般殷红的经络令欧阳克瞬时明白过来为何这人会这般耐不得痛:“你……你在他身上下了毒?”
作者有话要说:强悍的女人不是因为天生强悍,是找不到更强悍的男人,当有一个男人的肩膀撑着时,安心的感觉,很好。
预计这礼拜正文就差不多啦~~然后出番外~~送福利~~
今天慕容那文要晚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