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节外生枝
第20章节外生枝
“你觉得本侯……画艺好?”
温凝点点头。
“奴婢听薛嬷嬷说过,侯爷三岁便能提笔练字,五岁将《兰亭序》临摹的有模有样,七岁画得山形有势,嬷嬷还说她见过侯爷所绘之人像,仿若活人一般。”
谢惊澜闻言暗暗松了一口气,不想嬷嬷倒是什么都同她说。
而后骨节分明的手指蜷起,接过一旁老板递来的狼毫,缓声道:“既如此,那便由本侯来绘,你来猜。”
老板给出的菜名是:玲珑牡丹鲊。
谢惊澜执笔落坐,狼毫在砚台中轻轻旋了三圈,而后轻点宣纸,墨色由浅入深层层铺染。
此画的难点在于,牡丹花瓣状的鱼鲊,墨色须浓淡相宜,既要画出冰肌玉骨的晶莹,又得留住脂玉似的温润。
不稍片刻,狼毫已静卧于青玉笔山,纸上牡丹鱼鲊却犹带水汽。
谢惊澜心头忽地一紧,他骤然起身,扫视四周,果真不见了温凝的身影。
“可有瞧见方才与我一同的女子,朝何处去了?”
老板正手捧珍馐画作,端详着琼瑶映雪的神韵,闻得谢惊澜裹挟着寒意的诘问,他赶忙答道:“适才只顾赏公子作画,并未留意那女子的去向。”
漆黑眼底翻涌着暗潮,目光所及之处,似将所有黑暗都驱散。
谢惊澜屈指抵唇,一声清越的哨音破空而起。
哨声未散,身前便有几道黑影抱拳抵额。
青锋和几个暗卫同时出现,他见侯爷身侧不见温姑娘,便小声道:“主子,可是温姑娘遇到了危险?”
谢惊澜眸如寒铁,厉声劈下两个字,“找人!”
温凝自谢惊澜身边逃走,只能慌乱中一路向前。
直到长街尽头,攥着裙摆的指尖早已发白,她也不知自己何来的勇气,竟敢当着他的面逃了!
可她着实无计可施,若不借此良机逃走,怕是腹中的胎儿瞒不住了,当下唯有先觅得一处藏身之地,再做打算。
身后的人群突然骚动,听到一旁有人低声议论,“有卫兵来,要封街了。”
温凝紧咬下唇,后颈不禁泛起一层细密的冷汗。
她环视一周,见湖边一艘画舫将要离岸,未及深思,只得匆忙踏上檀木阶梯。
屏门前的两个侍女以为是哪家权贵携带的小姐或家眷,她们履尖轻点,垂首侍立。
这艘画舫足有二十丈长,三层鎏金飞檐挑着八角宫灯,于湖面映照出碎金般的光芒。
底层除却储物暗舱,尚设有厨房与仆役休憩之地。
二层乃锦舱,舱内十二扇屏风将男女席座分隔开来。
三层则有观景云阁,云阁四周纱幔轻扬,美妙音律伴着茶香在八角宫灯下袅袅萦绕。
然而,温凝并未留意到,食舫桅杆悬挂着一巨型灯笼,上书四个大字——温氏食舫。
温凝的父亲去世后,整个温家由大夫人宁氏掌管。
宁氏膝下有一双儿女,长子温迟,次女温娆,是双生兄妹,比温凝年长一岁。
温老爷故去,温家还能继续承接皇家生意,维持“皇商”的名号,全仗着与这些权贵盘根错节的干系。
就像今日,宴席便是“铺路石”。
温凝小时候不明白,母亲能将萝卜雕成牡丹、让糙米煮出莲香,更是在温家食肆的菜谱上刻下满纸风华,却从未在大夫人面前擡起头来。
到底为何?
直到双亲去世,大夫人疯癫般地撞开她与母亲居住的小院,将那里打砸地粉碎。
她清晰的记得大夫人将她赶去庄子前说得那段话:
“我十六岁嫁与你父亲,彼时他尚是一介书生,生的风姿特秀,霁月清风。
我对他一往情深,情到深处忘乎自己,期盼能与他白头偕老,举案齐眉。
我与你父亲虽未两情缱绻,但也相敬如宾,只可惜他在一个小小的面食摊子上,邂逅了你的母亲,你母亲一介孤女,无人可依。
他罔顾我的劝阻,让你的母亲进了门。
你母亲生得貌美如花,温柔可人,又将祖传的食谱交予你父亲,自此家道中兴,以至于忽略了我这个正妻的存在,对我日渐冷落。
我想方设法怀上双生子,心中愈发渴望夫君的关爱,那日我挺着大肚子前往寺庙,一路跪拜,只为祈求他能多眷顾我一眼。
待我拖着湿透的身子冒雨归家,却见他亲手为你母亲制作了一把油纸伞!
幸而上苍有眼,她生病离世,我感恩戴德,以为夫君会回心转意,然未曾料到他用情如此之深,以至于相思成疾,未出几日竟追随她而去。
留你在此,于我而言,实乃一种折磨,我每次见你,仿若见到你母亲一般!”
温凝自那时才明白,母亲为何总是郁郁寡欢,她说自己抢了别人的姻缘……不去府里做妾,不是怕委屈自己,是瞧见了另一个女人在哭。
温凝此时若是能看到灯笼上的四个大字,打死也不会上这画舫。
宁氏此刻正携着女儿向各位夫人见礼,今日这宴饮除了为儿子铺路,也藏着为女儿在权贵中择一门佳婿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