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老夫人的末路
披头散发、瞳孔滴血的田知孝趴在地上,伸长瘦骨嶙峋的糙手,一点一点往前爬着。
直到田荣脚下,猛然抓住他的脚踝,喉咙里含了刀片似的嘶哑喊着:“爹,救我.......”
咣当一下,田荣猛地睁眼醒来,被颠起的屁股重新落下,震得生疼。
田荣擦擦额头的虚汗,被仆人搀扶着走下马车。
眼前的城楼巍峨宏伟,比起他担任刺史的小小赵州气派多了。城门上的“魏州”二字让他倍感亲切。
他生于此,长于此。
这里是他们田家的根脉和大本营,魏博军治所。
尽管田知孝的死在镇州城内传的沸沸扬扬,但田荣和妻子都选择了隐忍。他们在外人面前表现得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即使那是他们唯一的儿子。
直到这驾马车晃晃悠悠地驶进魏州城,见到他的兄长,这位不惑之年的老父亲才得以毫无戒备地放声恸哭。
可他没想到的是,田弘正只是挤了几滴眼泪,就打发他到厢房住下。
侄子毕竟侄子,不是儿子。
在田弘正看来,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惨剧固然令人扼腕,但却不足以让他跟王承宗翻脸。
但总要给弟弟一个交代。
第二天,他便当着田荣的面,给王承宗写了一封言辞犀利的信。
当王承宗将这封信拿给王小鲁看时,王小鲁说:“自穆宗以来,朝廷基本放弃了制裁河北的政策,虽说当今天子有收复河北之念,却也迟迟未见行动。究其原因,无外乎河北三镇自成一体,上有军事同盟,下有政治联姻,且对内保境安民,对外不主动挑衅朝廷,这才赢得了一个相持稳定的局面。”
王承宗立刻读懂了他的意思,“你是说,田弘正顶多是嘴上发发狠,并不会有什么出格之举?”
王小鲁点点头,“此乃必然。眼下,天子志在削藩,欲复盛唐之威,短短十年,西川刘辟之乱、镇海李琦之乱、夏绥杨惠琳之乱、蛮族张伯靖之乱等悉被平灭,朝廷的神策军、朔方军皆为精锐,河北要想保住财赋、土地、人口,就决不能在这个节骨眼搞出动静,被朝廷注意。闷声发财,稳中求进,方为上策。”
王承宗若有所悟,追问道:“那该如何回复田弘正呢?”
王小鲁笑笑,“错不妨承认,用词也可谦卑一些,但也要声明,田知孝秽乱官宦姬妾,有辱田氏门风,您身为元舅兼一方领主,对其惩戒,责无旁贷。”
王承宗依计而行。
田弘正读罢回信,会心一笑,这正是他想要的结果。
他将信交给还等着出口恶气的田荣,无奈地说:“你看,王承宗错也认了,歉也道了,况且孝儿确实做得过分了些,我不能强行庇护,如此,便罢了。你快回去吧,省得他再治你个擅离职守之罪。”
田荣惊愕地望着这个不给自己做主的长兄,断没想到,他竟会这样轻描淡写地处理“亡侄之事”。
他像一只被扫地出门的丧家之犬,灰溜溜地走出魏博节度使府。
回望身后隆隆关上的朱漆大门,他青筋暴起,暗自发誓:我儿绝不能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