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生
余生
“你也知道手段卑鄙。”厉月霆平静的坐在厉骏对面,他挥挥手，身后的裴筝会意，走出会议室带着杨温和厚厚的材料进来。
厉骏正在喝水，放下的水杯不经意间洒在桌面上,他哆嗦着手擦过桌面。
裴筝说：“这位是铭基医疗的负责人杨先生,相信各位都了解最近公司有意向收购铭基医疗。在评估过程中铭基医疗的价值也像道通科技一样,被故意虚报设备资产提高了一个亿。而这些,都是厉董授意评估公司和杨先生。”
杨温点点头，“裴总监说的是真的。收购案进行中,厉董确实邀请我绕过厉氏集团，和他私下达成交易,提高收购价，多出的部分三七分账。他七我三。”
会议室中一片哗然。
所有人看向厉骏。
厉骏嘴角肌肉不受控的抽动，“你们放屁,你们污蔑我,收购有专门的收购小组确认，怎么可能我说虚报就虚报！”
“收购小组的人也被您收买了，里面有徐丰的家人。今天一早公司已将他们辞退,这是关于他们在道通科技中故意对淘汰设备以次充好现象疏漏的证词。”
裴筝将打印好的文件分发到董事会成员手中,他站到厉月霆身边说：
“厉董的方法既大胆又隐蔽，最厉害的一点是您收买了每个环节的人只在自己的职责范围内做出配合。比如铭基医疗配合采用评估方,评估方提高评估价，收购小组确认价格。而厉董单方面操纵所有环节点，最终获得利益。如果今天我们不拆穿您的手段，那么铭基医疗将和道通科技一样被高价收购。道通科技只是一个频临倒闭的实体工厂尚且流失几千万,而铭基医疗曾是上市公司，市值只多不少,您将从中受益多少？”
“你！这些都是你的一面之词，文件也是你伪造的！”
他说不出有力的辩驳，所有的话都是死不认账，在场的人窃窃私语，原本支持厉骏的人也不再出声。
裴筝笑了笑：“如果您认为这些文件还不足够的话，我们还有人证。”
会议室的门被推开，曲别握着手机走进房间，他站到厉月霆身边，“厉先生。”
厉骏脸上闪过慌乱，“你……你竟然……”
曲别换了副眼镜，黑框眼镜显得他更有书卷气，像是个温柔顾家的好好先生，“从一开始，我和厉总闹矛盾辞职就只是演戏。您之前找要我拿到铭基医疗项目内容的交易谈话我也全部录下来。”
他将手机置于会议桌上，随着一声“喂”，整个谈话被播放出来。
随着录音播放完毕，厉骏瘫坐在椅子中，他近乎喃喃的疑问：“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还有哪些事？”
厉月霆用手指轻轻点了点桌面，“从徐丰开始。”
“徐丰？你怎么有我和徐丰的——”大约是意识到什么，厉骏慢慢转头看向桌子尽头一直沉默的厉铭阳，“对话是你放出去的？连你也站在他那边？他能给你什么？你想要钱要厉氏，为什么不听我的话！”
厉铭阳支起身体，反问道：“爸，你还不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吧？”
“你还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厉铭阳脸上露出个苦涩而嘲讽的表情，他在一众人的注视下说：“有时候我挺羡慕厉月霆的，虽然我们拥有同样无情无义的父亲，但他却从小有个爱他的母亲，我呢？我很小就被你带回厉家，扔在空荡荡的厉家没有人管。我要的……你没有，你也给不了我！”
说完，他不再看厉骏，拄着拐杖慢慢推开会议室大门离开。
厉骏带着丝茫然看向厉月霆，“他要什么我没有？”
厉月霆没有直接回答他，“你自己都不知道你缺了什么，当然不会明白他想要的。”
谈论这些有的没的在此时此刻毫无意义，厉月霆又说：“这些证据我已经同步提供给警察和监管部门，现在他们已经在等着带你去调查。”
“哈哈……”厉骏笑起来，他狂乱的拍着桌子，嘶吼道：“混账，敢和我做对，你以为你算什么东西！我……”
他的话未说完，忽的被什么呛住，嘴里不停的冒出白沫，身体抽搐着倒下。
“快，打急救电话！”。
高血压，糖尿病，冠心病。
厉骏因为情绪激动突发脑溢血，这是第二次。
第一次是五年前在酒局后轻微出血晕倒，不得不将整个厉氏集团交付厉月霆，自己住院治疗。
短短时间内厉月霆就将厉氏清洗一遍，厉骏被迫在医院康复数年。
在医院的每一天厉骏都想要重新掌控厉氏，却从没想到到身体会是他最大的阻碍。
这次他无法再像以前那样康复，整个人无知无觉躺在icu病房中，身上插满管子，各种仪器围绕在床边，24小时发出“滴滴”声。
“我为他设想的是在监狱渡过余生，没想到最后是在病床上。”隔着icu病房的玻璃，厉月霆手搭在厉骏的投影上。
站在他身边的裴筝劝道：“一样。病房与牢房都只有四个角，他总跑不出这片屋顶。”
“不，他应该在牢房忏悔，清醒的为自己所作所为后悔。而不是像这样变成植物人，既不会道歉也不会反省。”
“也许，变成植物人就是对他所作所为的惩罚呢。”
厉月霆静默会才点头，“那这个惩罚的时间应该是余生。”
他转身对医生安排说：“能用的手段都用，最好能维持生命……实在不行也没关系。”
医生了然离去。
icu病房怎么就不是一方精心布置的牢狱呢，有时候连死亡都不被允许。
然而即便用上最先进的技术手段，有些时候“人定胜天”也是一句妄想。
当厉骏因为器官衰竭死亡的消息传来时，恰是正月最后一天。
整个正月里，厉月霆和裴筝忙着处理厉骏留下的烂摊子。道通科技的款在海外账户上无法追回，铭基科技撤去收购的伪装，以投资的方式重新合作。
厉铭阳大约是对厉骏失望至极，自从那场会议之后便厉家消失，直到下葬那日他才出现。
每个人生前或多或少能对自己的人生做出选择，而死后便全不由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