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再也回不去
林墨昕一直沉默着，窝在林谨琛怀里也不再哭，林谨琛觉得，这比看她哭，心里更难受。
绝对的安静，只能说明她心里十分在意，因为不到最后一刻，她不会承认这个事实。
身旁路过的护士和一些病人对林谨琛抱着一个穿着超大病服的女人，都投出好奇的眼神，当他们瞅到林谨琛俊容上弥漫的阴郁和黑眸里隐忍的哀痛，心口被这压抑的气氛堵得难受，不自觉噤声沉默。
逐渐靠近医院停尸间，周遭气氛也逐渐冷了下来，门外站着几个林谨琛安排的特种保镖，身穿黑衣，面容肃穆，让林墨昕感觉压抑而难受，身体也不由得有些发冷。她情不自禁朝林谨琛怀里又靠近了几分。
林谨琛抱着她的双手也跟着紧了紧，心里却是哀凄一笑，或许今天过去，他们之间，再也不会如以往那般亲密了。
纵然已经知道结果，也知晓她难以承受，但他不能自欺欺人，他明白他们始终要走到这一步，除了努力帮她迈过这个坎，他们之间才有可能走到最后。
停尸间里，传来断断续续的啜泣声，林谨琛随意扫了一眼，宋阿姨待在白布遮盖的身体旁边，早已哭得泣不成声。
林墨昕看到病床上隆起的白布时，猛然怔愣了下，此后再也撇不开眼睛。她紧紧凝着白布，从林谨琛身上挣扎着下来，脚步虚浮如踩在棉花上，蹒跚。
林谨琛皱紧眉，急忙上前扶住林墨昕，却被她推开拒绝。林墨昕根本来不及注意到林谨琛俊颜掠过一丝沉痛，她一步又一步，缓慢而沉重的走近病床。
喉咙一阵酸痛，林墨昕哑着嗓子喊：“妈――我来了。”
林墨昕手心冷汗直冒，黏黏湿湿，异常冰凉。她颤抖着抬手，苍白而毫无血色的指尖不自觉勾起，朝白布缓缓伸去。
时间过得缓慢，林谨琛瞳孔在下一秒增大，疾步行到林墨昕身旁，一把抓住她的纤细手指，哀声劝道：“墨昕，不要看。”
林墨昕咬紧下唇，不发一语，拼尽全力拽开林谨琛攥紧自己的手，林谨琛心头揪得生疼，却毫无办法。
“妈，我要看你了哟，不要和墨昕躲猫猫……”林墨昕天真一笑，眼角倔强的弯成好看的弧度，嘴角固执地扬起，露出两排皓齿。
这笑，比哭还让人发堵。
林谨琛现在除了伸手紧紧揽住她的肩，给她足够的力量，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为她做些什么。
如果可以，他宁愿自己痛，自己伤，也不愿意她难过成这样却还要强颜欢笑。
笑给谁看？周玉然已经不在了！看不到了！
林墨昕手指轻颤着抚过白布，在场的人呼吸几乎都在这一刻停止，他们凝望着白布徐徐剥落，逐渐看见里面掩藏的恐怖景象。
林墨昕原本苍白的脸，此刻早已几近透明。眼泪再也堵不住，夺眶而出，她忍不住用手捂住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哭出声音。其实，她早已哭不出声，声音在这一瞬，哑了！
她的嘴型一直喃着一个字――“妈”，然而，却只听到嘶哑而破碎的残音。
林谨琛稳住她发软的身体，突然有一瞬间的后悔，他应该瞒着她，不带她来这里，尽管她见不到周玉然，她会怪自己恨自己一辈子，却远远比此刻面对真相要好受！
这样真的好残忍，她怎么能承受？
林谨琛将林墨昕揽在一边，长手越过她将白布盖上。
“不要盖……不要！妈，你醒醒啊……妈！”林墨昕用尽全力喊出声来，但只听到沙哑得不成样子的咿呀，泪眼婆娑，撕心裂肺，让林谨琛看在眼里，痛在心里，却不知该如何分担她心里的难过。
“墨昕，墨昕，听我说，我们不要再看了，我们离开这里……我带你离开……”
林谨琛紧紧箍住林墨昕的双臂，不让她再靠近周玉然的身体。
“不！我不离开……妈，我不要魔术，你变回来啊……墨昕在这里，不要玩躲猫猫……不要玩躲猫猫……”林墨昕重重摇头，伸手又要去扯白布，她试图要证明那里躺着的不是周玉然，或是证明周玉然只是带了个难看的面具……
林谨琛无可奈何，只能拖着她走，任她拳打脚踢，任她撕咬抠抓，他不痛，真的，皮肉不感觉任何疼痛……
林墨昕距离周玉然越来越远，传出绝望的嘶哑声，她喊她叫她哭她笑，却再也换不回周玉然在车里朝她摆手说的那一句――墨昕，等我回来！
――你啊，自己都是要当妈的人了，还像个小孩子。
――我在妈面前永远都是小孩子！
――唉，以前年轻，我也没把妈妈这个职业做成功，现在你有了宝宝，我都不知道怎么传授些当妈的经验给你。
――妈，你在我心里，是天底下最成功的妈妈！
――墨昕，等我回来。
你却再也回不来……
*林墨昕最后哭晕了过去，醒来后，就一直侧躺在床上望着窗外发呆、流泪、昏睡。
这么反反复复，直到无意间听到林谨琛在门外打的电话。
……
“我不要从简！听明白了么！她也是我妈！你马上给我去办！不要管什么乱七八糟的媒体！他们爱怎么写怎么写，我不在意！”
林谨琛几乎是吼着说完这些话，但因为在医院，声音极力压抑着，但奈何林墨昕此刻对周玉然的事情异常敏感，自然一字不落的听在耳里。
她要亲自参与葬礼，哪怕母亲走了，她也不能不送母亲最后一程。
林谨琛挂了手机，轻手轻脚打开虚掩的门，走到林墨昕身边，看着背对着自己的林墨昕，沉沉叹了口气。
“谨琛，妈要走了，能不能让我去送她……”
林谨琛一愣，他没想到林墨昕是醒着的，须臾，才低沉发声：“好。”
林谨琛一直低垂着眸，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但心口，却被这彼此间诡异的气氛压制得喘不过气，明明就在彼此身边，他却感觉她离自己，越来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