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六章文章

李老师说得轻巧，但我却知道这里面的重要意义。明朝是有海禁的，自洪武开国后，明朝就严禁私人出海贸易。虽然到了永乐帝年间，郑和曾奉旨“下西洋”，但开展的却仅仅是官方朝贡贸易。这位沐王爷私自出海经商，本身在当时就是违法行为，堪比今天的走私，是重罪！

我甚至开始怀疑，他墓穴中藏着的那些宝物，可能正是他多年在海外淘来的奇珍！包括那颗珠子！

细细琢磨起来，这位沐王爷当真是个胆大的人，值得深究……

我又问起陆木的事，李老师答道：“陆木就属于神话人物了。即使是太史公的史记里，也没有提到这个人。相传他是蚩尤的兄弟，在战场上负责为蚩尤打造兵器。后来蚩尤兵败涿鹿，他便跟随九黎部族南下，避开黄帝锋芒，从此再没出现在中原大地。”

“可猫场镇的苗人坚信，他们是陆木的子嗣后代？”

“是有这么一个说法。猫场镇我也去过，还瞻仰过陆木的塑像呢。可光是凭借民间传说，并不十分可信。前些年有位苗人学者，曾写过一篇文章论证陆木的生平。文章里，作者提出一个假说——他认为涿鹿一战之后，蚩尤一家共八十一个兄弟，全都幸存。黄帝没有斩杀这八十一人，只是将他们驱逐到南方。而后到了y省一带，陆木继续辅佐蚩尤，建立了一个地方游牧政权。”

我听得津津有味，甚至想亲自拜读这篇文章。

李老师继续说道：“但这篇文章虽说旁征博引，可引用的偏偏还是那些民间传闻。其中还提到，蚩尤大神曾发现了一处奇怪的洞穴，形似大门。为了一探究竟，陆木曾陪伴他进入其中。”

就是这个！我心跳加速，几乎跳起来！

“李老师，你详细讲讲这个故事。”

李老师却摆手一笑，“说是故事，其实就是简单几句话。文章里说，蚩尤与陆木两人进入洞穴，找到了什么可以打败黄帝的神奇兵器。但洞穴里全是些妖魔鬼怪，蚩尤虽拿着兵器出来了，陆木却为了全族安危，从此镇守在这洞穴门口，不再追随蚩尤行动。作者推断，陆木此后便应该死在了这里。如今看来，这文章里的描述，岂不荒诞？”

李老师不相信世上有妖魔鬼怪，这也正常。但他不相信，我却不得不信！

我连忙问道：“这篇文章的作者，如今也在咱们研究所吗？”

李老师大笑，“当然不可能。他的观点也好、研究方法也好，都太偏激，不符合我们的理念。事实上，这位学者一家人早就出国了，国籍也一并更换，顶多算是华裔。目前他就职于东欧一所研究院，我还是在网上才查阅到他的文章呢。”

“劳烦李老师把网址给我，未来若有机会，我想跟他切磋一二。”

“哈哈，这个简单。”说罢，李老师把网址写在纸上，交给了我。

我收起纸条，李老师笑嘻嘻看着我，问道：“林先生怎么对陆木感兴趣了？我猜猜，你一定是想深入研究苗家文化，对不对？”

我不便明说，只含糊答应。

“这很好嘛！有了专研精神，才能出成果。你这么热心，想来一定会有收获。”他半开玩笑说道：“可我得提醒你，哪天你在梦里见到了陆木本人，一定要守规矩哟。人家可是传说中的魔神，一定要按照苗人的规矩，跪下来用膝盖后退三步，再磕九个响头。否则惹怒了魔神，人家一刀把你杀，可不得了，哈哈！”

我也跟着笑，当然知道他是在调侃我。

该问的问题基本上都问过了，我起身准备告辞。临走时，我突然又想起一件事。

“对了，李老师，你专研苗家文化很长时间了，苗族的语言想必也掌握了不少。先前我曾听到苗人说了一句话，始终没懂什么意思，拜托您帮忙解惑。”

“你尽管说。只要不是太复杂，我应该都懂。”

我回忆起昨天夜里巴耶和黎老太公说的那句话，“好像是什么……‘罗姆罗姆，比欧田样’？我学得不好，您见谅。”

没想到李老师听完，哈哈大笑，“这不算复杂，很简单嘛！不过你还真问对人了，这是猫场镇苗人在祭祀先祖的时候都会说的一句话，换成其他地方的学者，真不一定知道！所谓‘罗姆’，就是苗人口中的‘陆木’。比，意思是‘给予、赐予’；欧，是当地第一人称的指代，等同于‘我、我们’；田样更简单，是‘安静、祥和、平安’的意思。因此连起来，这句话就是——陆木啊陆木，请你赐给我们平安吉祥吧。”

我醍醐灌顶，难怪在讨论到猫场镇、讨论到家乡的时候，巴耶和黎老太公会同时念起这句话。这是对先祖的尊敬，也是对自身血脉和归属的认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