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侍寝

我来侍寝

沈黛一夜未眠。

第二日清早,巧英端了水盆进门时，见她正枯坐在桌前，眼下一片乌青,鬓发凌乱,简直不能用憔悴来形容。

今早宫里都传开了，奚公子昨夜临幸了一个侍女，今晚又要召寝。

巧英是极少数知道两人身份的人，刚在外面听这话时，她心里便生出不祥的预感。

原本只是有个猜测,现在看到沈黛这副样子，她几乎可以确定了。

她将水盆摔在桌上，水花四溅声惊动桌前枯坐的女子。

“奚公子他怎能行事如此荒唐！公子，干脆我们今日就离开楚宫，管他什么晟国楚国,就让他们自相残杀好了，凭什么要您一个人承担这么大的责任！”

巧英说着说着落下泪来,可无论她说什么,沈黛仿佛石化般一动未动，宛如一尊玉雕，触之即碎。

不知过了多久,沈黛突然擡起头,淡淡来了句：“陪我去天牢一趟吧。”

“公子还要去那里吗……昨日那守卫不是说，没有奚公子的允许,谁都不许进入。”

“去就是了。”

见沈黛此意已决，巧英也作了罢,正拿了篦子要给沈黛梳发，却见沈黛径直走到水盆前。

她看着她的动作,双目一点点瞪大。

沈黛拿起水盆中的巾帕，捧起一掬水，擦向自己的脸。

这些年因身在桐州，她担心故人将自己认出，脸上常年涂着厚厚一层傅粉，故意涂得硬朗，几乎分辨不出原本的样貌。

如今，洗尽铅华，巾帕之下，露出一张清丽秀婉的面容。水珠顺着她的雪腮缓缓往下滴，划出一道柔美曲线，一双剪水目好似笼着水雾，再简单的素衣也掩盖不住她的姿容清绝。

巧英已经看得呆了，直到沈黛开了口：“去寻一件女子衣裳罢。”

她这才从方才的震撼回过神，应诺称是。

“还有，再带一些女子用的胭脂水粉和首饰头面。”

……

一炷香时间后，沈黛搁下手中眉笔，看向镜中那张浓艳而陌生的脸，聘聘袅袅走出了门。

主仆一前一后走着，过路宫人无不侧目，脸上皆是惊艳不已的神情，他们不知翰麓阁何时多了这样一位女子，如此容貌出众，此前竟是从未见过。

又联想到今日宫中的传闻，心道，莫非这就是奚公子昨晚宠幸的那个宫女？

见此女如此绝丽撼美，他们小声议论，难怪连奚公子那样不近女色的人也动了心。

沈黛就这样一路顶着众人的目光到了天牢，守卫们一开始与昨日一样拦住了他，甚至连说的话都一样。

沈黛也不急，就那样气定神闲候在外面，直到一个首领打扮的人过来，朝那守卫耳语了几句。

守卫先是瞪大了眼睛，看看沈黛又看看那人，转而朝沈黛摆出一副笑脸来：“原来是夫人，末将有眼不识泰山，这就带夫人进去。”

“有劳。”

沈黛让巧英留在外面等她，跟着守卫进去了。

守卫一路领着她走着，越往下走，光线越发稀薄，只能手持油灯照亮。

楚宫天牢只t关押王公贵族和文武百官，沈黛顺着台阶往下，霉味和血腥味扑面而来，不时有窸窸窣窣的声响，像是老鼠从地面上爬行而过。

她蹙了蹙眉。

“那里，是什么地方？”

她指向前面紧闭的房间，守卫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讨好一笑：“夫人还是不要去那里为好，那里……是为犯人准备蛇刑的地方。”

她心里一沉，“何为……蛇刑。”

对方隐晦一笑：“夫人还是不知道的为好。”

沈黛看着那扇门上乌黑的血迹，心里揪得生疼。

他，当年就是在那里吗……

第一座银坊建成之时，两人曾彻夜醉酒，沈黛随口问了他一句，为何他的蛊术如此厉害。

许是喝醉了，乌椤奚将自己当初是如何被楚王折磨的经过一五一十道出。

说完那话后，沈黛全身醉意全无，仿佛被一下抽干了血。

可第二日，他却什么也不记得了。

沈黛神思一恍，身体似乎不由自主地想走过去，砸开那把厚重的锁，将那扇门一脚踹开——

救出当初那个少年……

这种感觉太过强烈，她握紧了拳，忍着眼眶的泪，转头向深处走去。

晟使们都被关押在天牢尽头，借着微弱的灯光望去，个个蓬头垢面，神色惶惶。

他们似乎感觉到有人前来，纷纷看向这边，有几个披散着头发冲向他们，将牢门砸得震响，嘴里发出凄厉尖叫。

“放我出去，快放我出去——”

是何画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