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人村夫
顾崇峰在老夫妻那座宅子住下,老夫妻则搬去跟儿子一家将就。
宅子除掉底部,只是平常的一层平房,大门前面是五级木质楼梯,楼梯上去就是大堂,按照这个村落的习俗,村中没有祠堂,家家户户的祖宗牌位就供奉在自家大堂里,大堂两边分别有两个房间,一边用来当厨房和饭厅,另外一边就是两个卧室,没有客厅,这里客人少,偶尔来客人,饭厅就兼备客厅用。
宅子前面是一大块空地,空地往下是被老夫妻家世世代代开坑出的一片梯田,此时田地里白雪皑皑,田地再往前,绕过一条清澈的溪涧就是整片整片的竹林,青翠欲滴,越过竹林,是一眼望不到边际的深山老林,林中雾霭朦朦。老夫妻一大家子,都是自给自足,冬天的时候,蔬果较少,年轻力壮的儿子会跟村里的伙伴结伴进山打猎。山中猛兽比较多,危险但收获一般也很丰盛,冬季年轻人们一般一个月进一次山。
这里真正的远离尘嚣,对着大山吼一句,回音能传的老远。大片绿色,让人的心情说不出的恬淡安静。
转眼就到了除夕。顾崇峰和小狐狸在厨房准备年夜饭,食物在路上吃的七七八八,所剩不多,但好在种类还算丰盛,一顿年夜饭还是备得出来的。
小狐狸给锅灶里添柴禾,顾崇峰系着围裙在煎鱼,李文才打了水在一旁洗番薯。正忙着,突然听到脚步声。
这里家家户户白天是不闭门的,邻居们都是直进直出。
老夫妻的儿子富贵站在门口,挠了挠头发说,“顾哥,在做饭啊?”
他说话有浓重的乡村口音,说得稍微快一些就没人能听懂了。富贵很意外顾崇峰亲自做饭,不论这个山村多封闭,男人下厨房都是极少的事。不过想想这家子都是男人,不下厨也没办法。
顾崇峰挥散挡住眼睛的油烟,将鱼翻了个身,应道,“是啊,找我有事吗?”
“俺爹让你们晚上到俺家一起过年,大家一块热闹。”富贵说。
他是好意,过年就图个热闹,人越多越好,顾崇峰一家就两个人,太冷清了,老夫妻琢磨着就让两人一起到家里来。
几番推辞,架不住老夫妻一家的热情,顾崇峰只得答应了。
村落里的除夕风俗是在年夜饭前,先放炮竹。炮竹是很久之前赶集就准备好了的,此时远处的人家已经开始点上了,一声接着一声,漫山遍野都能听到,为这安静的深山里活络了一些气氛。放完炮竹再把列祖列宗请出来,这是在除夕夜是相当重要的事,一家老小烧纸磕头保佑来年平平安安。虽然那些个排位不是自己祖宗,但顾崇峰跟小狐狸也跟着磕了几个头。
老大娘和蔼可亲地笑着提醒小狐狸说,“娃儿,跟祖宗许个愿,祖宗会帮你实现的。”
小狐狸赶紧闭上眼虔诚地许了个,许完后看到顾崇峰也闭着眼,嘴里念念有词,他凑近耳朵偷听,结果就听到他说,“列祖列宗在上,保佑我老婆愿意让我夜夜七次,次次姿势不同。”在这么肃穆的时刻这货还没个正行,气得小狐狸狠狠拍了一下他后脑勺。
给祖宗请完安就是年夜饭了,山中农户吃的都是土家菜,做了琳琅一桌,把小狐狸馋得口水都快下来了。年夜饭喝的酒是自家酿的米酒,又醇又香,小狐狸因为馋,没算好量,还没开始吃菜呢先咕咚咕咚灌了许多。农家酿的米酒没有其他添加物,浓度不低,两杯下去,他就飘了。
小孩们的压岁钱也是在年夜饭席间给。顾崇峰不可能真的在人家白住,但人家坚持不肯收钱,他也不想坏了这情谊,就给两个小孩子准备了丰厚的红包。俩小孩欢天喜地地接了红包,给顾崇峰和小狐狸磕了头,说了许多吉祥话,小狐狸喝多了,举着酒杯也吭哧吭哧给顾崇峰磕头,完了还特迷茫地问,“媳妇,我的红包呢?”
顾崇峰怕他丢人,赶紧把他扛回去,小狐狸在他肩膀上张牙舞爪,扒住门框死也不松手,大叫,“我还没吃够!媳妇媳妇,快放我下来,我还没吃饱!”惹得老夫妻一家子笑得前仰后合。
顾崇峰哄他,“咱回家吃。”
原本以为差不多就得了,岂料小狐狸居然委屈地大叫,“你虐待我!琉璃杯送人了,还让我饿肚子!”
顾崇峰惊奇地不得了,小狐狸怎么就那么在意那对琉璃杯呢?把他搬回房间后,趁着他迷迷糊糊套他的话,小狐狸却啥都不说了,翻个身睡过去了。
李文才捧着带回来的饭菜吃的津津有味,顺便在一边幸灾乐祸一下。最后看顾崇峰实在想不通才好心好意地提醒道,“也不想想你俩之间共有过什么。”
顾崇峰脑海中瞬间闪现的是自己和小狐狸结合处,自己在他身体里,啧,可香艳了……呸,太色丨情了!他摇摇头,灵光一闪,忽然想到了点什么。
春节过后,天气渐渐回暖,但始料不及的,正月中,天气突然恶劣,居然又下起了大雪。这次大雪比年前任何一次都要大,连下三天两夜,数万大山均是银装素裹,相当壮观。这天,富贵扛着一袋火炭进屋说,“顾哥,大雪封山了,要出去恐怕不容易,你们在这安心住着。这些木炭是给你们取暖的。晚上睡觉门窗关紧些,山里大雪,野兽找不到食,会下山来。”
顾崇峰道了谢,心中却想,大雪封山未必是坏事,外面的人进不来,自己可以放心地在这里住着。不过到底要住多久就不好说了,假如是长期的,还得在这个地方盖个自己的屋子,再跟大娘大爷租两亩地,如果真留在这里当个野人村夫,也挺不错。
晚上,顾崇峰跟老大爷商量,老大爷敲了敲旱烟烟杆,呵呵笑道,“别计较,你就在俺们那屋住着,一年半载的没事,要是真打算长住,等到天暖和俺老头帮你喊上村里的汉子,盖个木屋也就两三天的事儿。至于地嘛,俺家多的是,你要种就挑靠近水沟的那两亩,肥,产粮多。”
这事就敲定了,不过顾崇峰他们没一个会种地的,之前都是毛力帮忙,如今毛力还没醒过来的意思,他们就只好自己动手了,于是小狐狸和顾崇峰没事就去大爷大娘那里讨教种地的具体事宜,打算等雪融了,就该播种了。
之后,没事时两人也虚心向富贵媳妇请教怎么缝补衣物,这东西其实是帮李文才问的,李文才没办法在外种地,否则太阳一晒,都成灰了,所以家里的事情交给他了。这里没有裁缝,老夫妻一家的衣服大多由兽皮改制或者自家种麻纺布,都是自家女人手工缝制的。这里的女人人人会女红,也许手艺算不上精细,但肯定耐磨,质量好。
理论知识学了半个月,大雪终于融化殆尽。老夫妻家地多,雪融后就开始忙起来了,一家子给被雪埋了的蔬菜松松土,也顺便补些时令蔬菜的种子进去。顾崇峰一家如今吃的都是从老夫妻家地里摘的菜,所以很主动地扛着锄头一起帮忙,也顺带着学学种地到底是咋回事。
这个时节,大多是萝卜白菜。村里种萝卜,是先将一把种子洒进土里,等种子发了芽,整块地都是绿油油的萝卜苗儿,在萝卜苗三寸来长的时候,就拔掉一些,留下一些好的苗子继续生长,这样优胜劣汰轮个几遍,等到快长萝卜了,最后再拔掉一些,每个坑里只留下最好的苗儿,这样结出来的萝卜又白又大。
这天,老大娘手把手教顾崇峰,如今地里的萝卜苗正好赶上拔第一波了,这个时候的苗儿又脆又嫩,顾崇峰大手下去一抓,整个坑里的苗儿都给扯断了,老大娘就呵呵地笑着说不对不对,然后一边教一边赶紧重新补几株苗儿到坑里。
顾崇峰连连点头,全神贯注地学,可学来学去,理论都明白,一下手就辣手摧花了。小狐狸跟着老大爷在后面给地里撒草木灰,看顾崇峰拿笨手笨脚的样子,哈哈大笑。笑声让老大娘注意到了,于是痛心疾首地放弃顾崇峰,把小狐狸喊过来改教他。好在他手脚比顾崇峰灵活多了,一拔一个准儿。老大娘满意极了。
拔出的苗儿不要扔了,是可以吃的,而且特别好吃。顾崇峰相当意外,他只知道萝卜可以吃,没想到萝卜叶儿也可以吃。老大娘儿媳说,这些绿苗儿先放热水里烫一遍,烫的程度与萝卜叶儿年龄相关,越老需要烫的时间越长,像现在这种特别嫩的,只要稍微过一遍就行了,然后再在冷水里涮一涮,最后再下锅炒,相当爽口。
小狐狸一听说好吃,激动地不得了。老大娘看他欢喜,就把这苗儿让了一半给他,他笑逐颜开地背回家去了。晚饭吃的就是这苗儿,特别嫩特别好吃。
一年开春,是播种的季节,经过一个冬天的沉淀,土地都硬块了,要想种子的发芽率最大化,很大程度上决定于土地翻得够不够松。
老大娘一家开始犁田的时候,顾崇峰和小狐狸也打算开始意了们那两亩良田了。
村里没有牛,犁田只能靠人力。顾崇峰在前面充当牛,背着绳索,踩在泥里一步一步往前拉,小狐狸在后面掌控犁头。犁田是技术活,掌控犁头不翻倒相当重要,小狐狸把理论牢牢记在心间,上手时还是紧张。一开始两人配合着基本没什么问题,而且犁出来的纹路相当漂亮,等到两人犁到田对面开始掉头时,问题就出来了,小狐狸犁的深浅没掌控好,犁头的角度也弄对,顾崇峰一个劲地往前拉,结果犁翻了,小狐狸一下子跟着犁滚到了泥里,顾崇峰没收住力气,自己也被反作用力拉得跌坐下来。
两人索性就赖在泥里不起来了,坐着歇息一会儿。这两亩田是水田,水量很足,泥是稀稀拉拉的,两人这一折腾,几乎从头到脚都是泥,整个儿成了泥人。顾崇峰盯着小狐狸的脸看,小狐狸抹了一下,本来脸上还没多少泥,这一抹整张脸都花了。
惹得顾崇峰哈哈大笑,他指了指小狐狸又指指自己的左脸靠近下巴的地方。小狐狸愣了一下,用手去搓自己脸上同样的地方,一下子摸到一条软乎乎的东西,扯下来一看,居然是条蚂蝗,他用力捏死了,然后爬起来说,“继续吧。”
一整天下来,俩人一齐摔翻在泥里无数次,但成果还不错,犁了有半亩。傍晚回到家,两人卷着裤腿站在门口,李文才惊得一个趔趄,瞪着眼前两只看得到眼白的泥人,“这这这是谁和谁啊?!”
不过后来习惯了他俩这样,早晨干干净净的出门,傍晚鬼一样的归来。不过李文才始终嫌弃他俩,脏得要命,一套衣服拿去洗,能刮下来十斤泥,也没见别的庄稼汉这样啊,就他俩好像不是去干活,纯粹去泥里打滚了。
晚上,小狐狸给顾崇峰捏肩膀,绳索在他肩上勒下红彤彤的血痕,小狐狸看着有点儿心疼,就跟他商量,“媳妇,要不咱买头牛吧?”
顾崇峰笑着道,“你打算住多久啊还要买牛?”
“嗯?”小狐狸一怔,他都有点儿忘记了只是暂住,其实就算长期住下来也不错,这里一点都不比霸王寨差,这么想着,他也就说了,“要不,咱就住下来?”
“在这儿?”顾崇峰问,“你不是一心想回山寨吗?”
小狐狸想了想说,“这里也不错。”
“真长住?”
“嗯,”小狐狸躺下,吁了口气说,“其实不管在哪里,只要咱俩在一块就行了。”
“那当然。”顾崇峰咧嘴一笑,躺他边上,手快速地溜进了他的衣衫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