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和衣拥被不成眠（十四）

更新时间:2013-11-115:12:00本章字数:1747

穆太后搁下手中的沉香念珠，走过来将妤枝扶起，仔细地看了妤枝许久，才道：“哀家第一次见到候姑娘的时候，心中便在想，这样温婉娴静的美丽女子，不该只是个司衣。爱莼璩你的眸里，时刻透着睿智，你的内心，如此清明澄净，宛如灼灼盛放的洁白桂花，出浊世而不染。此次候姑娘又为乾伯挡剑，更让哀家明了，乾伯身边，缺少的正是像候姑娘这样蕙质兰心的女子。”

闻言，妤枝抬眸瞧她，穆太后绝美的玉容在稍纵即逝的时光里明明灭灭，纵然绝世倾城，也沾染上了光阴的尘土，生了纤微的细纹。

她说的话，居然与卿夫人说的话有几分相似。妤枝忍不住又瞅了穆太后一眼，眼前的这个高贵优雅的女人，真的很美，笑起来的时候，媚眼如丝，无限丽色，特别风情万种，倾国倾城。她的美貌，可与卿夫人相媲美，却比卿夫人更懂得收敛锋芒，否则这么多年来，也不会在嬉太后眼皮底下活得好好的，甚至能将自己的孩子送上帝王宝座。而卿夫人，只能在掖庭冷宫中惶惶度日。

候妤枝不由得幽幽一叹，却不知是在叹自己，还是在叹卿夫人。

她明白，穆太后看穿了她的野心，并且放纵她的野心，想将她收下，为她所用。

可为何偏偏是她候妤枝呢？

她候妤枝，又何德何能呢？她不过是一名在命运獠牙中求生、在深宫夹缝中拼命活下来的弱女子，没有显赫的身世，没有特别的才能，只是替宇文临挡了一剑而已。穆太后会因她救了宇文临而倾心结纳她么？

真是好笑，怎么可能？

人心诡谲，后宫中的人心，尤其诡谲不可信。

妤枝仔细想了想，便敛眉柔声道：“太后娘娘谬赞了。妤枝只是一个小小的司衣而已，太后娘娘如此抬爱，好比天上的明月光落在一簇桂花上，虽然银辉袅袅，如梦如幻，却稍纵即逝，短暂得紧。故而，妤枝以为，青睐一簇桂花，不如润泽万物、庇荫众生来得好。”话毕，妤枝俯身跪下，对着穆太后盈盈一拜，道：“妤枝只是一簇桂花，却愿意在月光下悄然盛放，点缀万物众生之美。”

妤枝匍匐在地，莹白掌心微微沁出了点汗。

穆太后性情温婉，又平易近人。她为穆太后制过几次衣裳，穆太后便记住她了，她再去的时候，她就不让她自称奴婢了。所以，这次交谈，她便大着胆子，自称为‘妤枝’，而不是‘奴婢’。

但到了关键时刻，穆太后从不含糊。她一直在试探她，从她在桂树下的言行举止，到现在的句句言论，皆是在试探她，若她一步错，必定步步错，直至满盘皆输。可是她没有，自她看见了那个躲藏在暗处的宫女之后，她便明白了一切。

穆太后并无意与她结盟，只是在试探她替宇文临挡剑的真心而已。

她这样想着，却听穆太后道：“看来，候姑娘也同哀家一样喜爱桂花。世人都道：桂花有隐逸高洁之美，雍容大度之气，女人，就该同桂花一样，在最美的时候绽放，却不刻意去争春夺艳，而是找到自己的骄傲，灼灼其华，不流于俗。哀家这些年也明白了许多，有的人，太过锋芒毕露，容易成为众矢之的，在宫廷斗争之中，往往是没有好下场的。也有的人，机关算尽，聪明反被聪明误，结果丢了身家性命，输得一无所有。而知道收敛自己锋芒的人，就不一样了，隐藏自己的聪明才智，便会一世安然。”

她微微一愣，手心手背皆是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