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风斜
阿碧从那种让人心头发颤的厌恶与恐惧中彻底清醒过来时,她已是置身于客房厚厚锦缎铺就的高床软枕中。
阿碧螓首微侧,正看见端坐在桌边的连城璧。阿碧急忙撑起身子:“连大哥,现在什么时候了?”
连城璧斟了一盏茶摆到阿碧的方向:“还不到未时。你身子不舒服,先喝一杯茶缓一缓。”
阿碧乖乖坐到桌前,拈指如兰,微嗅茶香,只觉异香扑鼻、茶韵悠远:“我竟不知道连大哥还有这样的本事。往日我是不是班门弄斧了呀?”
连城璧看着阿碧抿茶入口,才缓缓道:“你是第一个,往日我从不曾有机会替人沏茶。”
阿碧手一抖,品茶的动作变得更慢了。
连城璧见了好笑,接着说道:“日后这煮水烹茶的粗活就让连大哥来做,青青只管束手等着就好。”
阿碧将茶杯放回桌面,诧异地看着连城璧:“连大哥,你怎么突然……”
连城璧抬手理了下阿碧鬓角垂下的散发:“我只是刚刚发现,我对你并没有自己以为的那么好。青青,你真的不怪连大哥?不怪我当初的无故失踪,不怪我带你深入险境?”
阿碧不曾想到连城璧突然这般,心中如揣了一只小兔一般,心跳如鼓。阿碧定了定神,不好意思地撇开视线,口中却坚定如初:“我早和连大哥说过了,这些都是我情愿的。何况连大哥本是为了我才闯入这龙潭虎穴,我要是因为这里太过凶险而怪你,岂非太不知好歹?”
连城璧的眼色变换如海,暗潮几度涌动,半晌,他才起身坐到阿碧身旁。连城璧右掌轻轻将阿碧的头靠在自己肩上。
阿碧虽然羞涩,还是顺从地将头依了过去。当连城璧说话时,暖暖的气息微微喷在阿碧发顶,痒得阿碧微微蹭了蹭对方:“青青……若是我和你说,我早听说过这玩偶山庄,也知道山庄里险恶异常,毫无人伦,却没有告诉过你,你,怪我不怪?”
阿碧扭头的动作止住,却依然紧紧靠着连城璧。这样依偎的姿势那么亲近,却让彼此都无法看清对方的脸。阿碧不能知道连城璧说出这话时,是什么样的神情,连城璧也同样无法弄清,阿碧听到这个问题时,眼中是否有泪。
阿碧沉默的时间并不太久,她继续如方才一般,轻轻蹭了蹭连城璧的肩颈,然后才用那柔得能让人醉的声音一字一句地回答连城璧:“我信连大哥。信你绝不会害我,绝不会弃我不顾。你若是不告诉我这件事,必是有你的考虑,对不对?”
连城璧握着阿碧的手紧了又紧,直到阿碧因为疼痛而缩了一下,连城璧才突然放松了力道。他吻了吻阿碧的发心,声音微哑:“青青,你走不掉了。”
他似乎是在对阿碧说,又似乎是在自言自语:“只要你不走,不论你想要什么,我都会为你寻来。但是如果你想走,我也不知道我会干出什么事情。所以,青青,你走不掉了。”
就算阿碧看不见连城璧的表情,也能从语气中听出那压抑的疯狂。这不是往日那个温润清华似仙人的连城璧,也不是那个仁义无双惊武林的玉君子,但阿碧却不害怕。不管这个人变成什么样,他总是她的连大哥:“好,我不走。你要去哪,我就去哪……就,就算你想留在这个玩偶山庄,只要确认风姐姐的安全,我,我也陪你留在这里!”
虽然这个地方这样可怕,这里的人几乎都不像是人,如果是连城璧希望的,阿碧也会勇敢去面对。
连城璧听了这话,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他摸着阿碧的肩背,声音里是久违的轻松:“我家青青可真是个傻姑娘。你连大哥像是会喜欢这种地方的人么?”
阿碧舒了一口气:“我也觉得这里不好。可是包三哥他们说,不管是什么样的男子,总是会喜欢酒池肉林,香车美人的。”
连城璧摇头:“相比起这酒池肉林,我更喜欢缤纷落英下弹琴的青衣美人。”
阿碧听出了连城璧话中之意,想笑又不愿让对方看到,便将脸更往连城璧胸前埋深几分:“连大哥,你可想出离开这里的法子?”
听得阿碧此言,连城璧收起那轻松笑意,蹙眉思索:“我虽听闻过这玩偶山庄,却不曾真正来过。要破解这机关,我此刻也没有头绪。想来,我们要先出去探探消息,看看这庄子里到底有什么古怪。”
阿碧将身子扬起,手指抚上连城璧蹙起的眉头:“连大哥打算从何入手?”她边问心下也边替连城璧想着对策:“唔,那龙、雷二人对祭品一事的诧异不似作伪,想来对这天外庄所知不多,庄主则已习惯了这天外庄的生活,看上去他也并不愿意让旁人离开。至于那两名老者……”
阿碧又想起了红红对那两名老人的解释,只觉肌肤上鸡皮竖起,就如同赤身进入冰寒雪地一般,极为不适。阿碧甩甩头,压下这股怪异感觉继续说道:“他们既然能逼得雷雨心有不满却不敢言,想必是有他们过人之处,在这庄中地位比之那庄主只怕只高不低,若是能让他们开口,倒是省了许多事情。”